第99章 人吃鱼肉鱼食人（十三）

事已至此，就算把张老发打死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把老太太的尸体找着要紧。

嘴上说得容易，可要上哪找去，再一个都已经两年了，鬼知道尸体什么时候不见的。

人口失踪案还没破获，如今又来了一桩尸体丢失案，真是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太太的尸体要是找不回来，张老发指定落不到个好下场，牢狱之灾是小，保不齐还要吃颗黑枣儿。

张老发再怎么不是，也是他田二爷的表叔，出了这档子事，田二爷也顾不上人口失踪案了，就交给了季大胡子和周小义，叫他俩夜里继续去乱葬岗蹲守，自己则帮着打听尸体的下落。

偌大的青平县，找个活人儿都难，更别说找具尸体了，而且真是一点线索没有，主家二三十口人包括田二爷在内，一个个恰如无头苍蝇一般，一通瞎折腾下来，结果屁儿都没打听着一个。

老太太的下葬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还见不着尸身，主家也算是开恩于他张老发，竟没把他打死，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最后被告到官面儿上，蹲了大牢。不管是对他张老发，还是田二爷，这结果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主家那边得理不饶人，当初张老发是你田二爷找过来看守义庄的，张老发是个瘸子，当下就甭指望他了，出了这档子事，你田二爷必须要给个交代。

田二爷自知理亏，不用主家多说，他心里也明镜。可这事儿来得突然，又毫无头绪，尸体最后能不能找着他田二爷心里也没底儿。

张老发进去后，沈家义庄又没人看管了，田二爷害怕又出现尸体丢失这种情况，就把怀着孕的田二嫂送回了娘家，在乡下安心养胎，自己则又住进了义庄里。

白天到处走访打听，晚上还不敢睡得太死，生怕出点什么事，多日下来，被折磨得都快没个人样，脸色煞白煞白的，看上去和死人无异，徒弟周小义看在眼里，心疼师父，对田二爷说：“师父，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您好生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自打小胖失踪以来，田二爷没睡个安稳觉，又何尝不想好好休息休息，如今老太太的尸身还不见了，尸体一日找不着，田二爷的心就一日放不下来，哪能睡得好，叹了一口气对周小义说：“唉，先别管我了，人口失踪案还没破，你和季大胡子还要再辛苦辛苦……”

当天夜里丑时左右，田二爷沈家义庄刚合眼儿，迷迷糊糊中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田二爷心里纳闷儿，心说大半夜莫不是有死人送过来？

开门一看，是徒弟周小义，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不用多说，指定是有事儿。

果不其然，还不等田二爷开口说话，周小义大呼道：“师父，案子有线索了，您赶紧跟我去一趟吧！”

摁住田二爷这边先不表，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这之前，咋可能把青平县里的一些个情况给您交代清楚。

青平县是块聚宝盆，城里不乏有钱的主儿，这地有钱了，则也养活了一些不务正业的闲散人员，好比小偷小贼这类的。

青平县要说小偷小贼都住哪儿？大多在家住南城一带，终其原因很简单，这地儿穷，人要是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什么缺德事都能干的出，夜里出去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是大有人为。

小偷小贼不会在南城一带作案，这片地方的人家穷得叮当响，耗子都不愿意来，更别说小偷了，去了也捞不着好；北城上也不敢去，那地儿住着一帮有权有势的主儿，不敢在这群太岁爷头上动土，真有不怕死毛贼去了，没被抓住算运气好，万一不幸不被逮了着，准没好果子吃，不死也得脱层皮。

南城不会去，北城又不敢去，小偷小贼一般都奔哪？——城中。

这块地的人家日子都过得去，商铺也多，相比南城和北城，城中一带无疑是个作案的好地方。

这地晚上最容易出盗窃案，安排的警力也多，巡夜的警察多了也没用，该丢的还得丢。

倒不是说这帮警察都吃干饭，抓不着贼，为何盗窃还频繁发生，无非四个字——官匪勾结。

在城中作案的那些个小偷小贼和警察间基本都有合作，你该偷偷你的，巡夜的警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后偷来的贼赃大部分则给了警察，剩下小部分才进自己的腰包，这样都算不错了，苍蝇再小它也是块肉，有总比没有好。

和警察合作虽说捞不到什么油水，但也有好处，万一哪天倒了霉，出门没看黄历，作案的时候刚好被主家逮了个正着，这时候警察就会出来了，假装要将逮捕你，前脚刚离开主家的视线，后脚找个没人的地儿就把你给放了，即便主家不放心警察，也要跟着一道去，只要你不把警察给供出来，最多关几天大牢，过些日子还得将你保释出去，毕竟没有你，人巡夜的警察就断了一条财路。

这是和警察合作的好处，还有一点就是晚上去作案，不知道上哪家偷，这点不用担心，人警察早就帮你打听好了，哪家哪家好下手，家里有没有人，从哪里好进去，直接掰开揉碎了告诉你，你只管去偷就行。

老是丢财物，抓不住贼不可行，为了堵着老百姓们的那张嘴，每月假装送几个进去，进去也不用遭罪，有得吃有得喝，没几天就被捞出去了。

“穷山恶水出恶人”，这话说得一点不假，别看咱前文把住在南巷胡同的人们说得那么纯朴，其实在青平县里干小偷小摸这勾当的，实属南巷胡同这地儿的人最多。

别的咱不说，就单说田二爷隔壁，就住着一个小偷。

此贼姓钱名大贵，家中上无老，下无小，就他一人。

别看钱大贵这名又是钱、又是贵的，听着挺富贵，实则就是个穷哈哈，真有钱也不会住在南巷胡同了，早些年钱大贵还并不是个小偷，靠卖柴为生。

老时年间不比当今社会，当下这个科技发达的年代，做饭烧水啥的，基本上都用电，那年头那有这些个，一日三餐生火做饭，全靠柴火。

普通人家则自己上山或拾或砍，有钱的大户人家嫌这活儿累，不愿意爬上爬下的，有人专门给送到家里来，一捆柴多多少少钱，当场就结。

青平县四面环山，倒也不缺柴火，但说白了这活儿辛苦，能累死人，没几个愿意干，很少有人靠卖柴火谋生。

有的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会选择这行无本的买卖，话说回来，这碗饭也不是谁都可以吃的，没膀子力气还真就干不了。

靠卖柴火为生的人很少挑去街面上叫卖，一般都有几户固定的买家。

干这当营生，天麻麻亮就得起床，带上柴刀，身上揣两儿烧饼充当一天的口粮，随后一头便扎进了深山老林。

在大山里累死累活忙活儿大半天，期间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口山泉，事后将砍拾来的柴火整齐捆绑好，足足好几十捆，再将捆好的柴火扛在肩上，来来回回十多趟将其送至主顾家。

越有钱的人家越抠搜，一捆柴人就出一大子儿，多一个没有，一大子儿能够干嘛的？在路边野茶馆喝碗凉茶都不够，一天稍微怠慢一点，连糊口钱都赚不着。

终日肩上扛着百十斤的柴火来回跑，老茧好几层，既然都干这一行了，倒也无所谓，最怕万一哪天累死了，这条命也就扔了。

而且这行干久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驼背，不好娶媳妇儿，他钱大贵就是如此，又穷又驼没人愿意嫁给他，三十好几了，依旧是条光棍。

青平县的老少爷们喜欢给人取外号，有人外号听起来还不赖，有些人的外号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甭管您本人愿不愿意，大家伙就这么叫，久而久之，您自个儿听完都习惯了。

钱大贵这名起得挺富贵，但和他本身八辈子搭不着边，他又有点驼背，人们索性就给他起了个“钱驼子”的外号。

钱驼子在北城上有几户主顾，每天鸡打鸣就得起来，上午在大山里砍柴，下午则将柴火送往主顾家，期间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趟趟的忙活下来，天都快黑了，回家胡乱凑合一口，洗洗赶紧睡，明儿一大早还得干活。

这天钱驼子如同往常一样，将最后一批柴火送往北城上的主顾家，正赶上人老太爷过八十大寿，钱驼子嘴甜，给老太爷贺了几句寿词。

老太爷今儿高兴，看谁都顺眼，不但赏了他钱驼子几个钱，还叫他留下来吃饭。

钱驼子饿了一天，肚中没开火，一听吃饭乐坏了，又连忙奉承了几句美儿话。

他钱驼子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儿，不可能上正席，由管事的领到了后院，和家丁仆人们一起吃。

虽说没上正席，但桌上的饭菜也不赖，鸡鸭鱼肉、冷菜热菜全都齐，钱驼子活了半辈子，净啃窝头和咽榨菜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看着一桌子的好饭菜，就恨爹娘没给多生几个肚皮，一通狼吞虎咽下来，好悬没把自己给撑死，酒足饭饱还不肯离去，等着看戏。

过去大户人家有老人过寿，都要请戏班子来家中唱戏，戏班表演的都是一些个寿戏，好比【麻姑献寿】、【五女拜寿】、【天宫赐福】、【三星贺喜】、【蟠桃宴】这类的。

待戏班子表演完都已后半夜了，他钱驼子这才想着要回家，出了北城，刚踏进城中一带，就被俩巡夜的警察给拦住了去路。

钱驼子一没偷、二没抢，是个大大的良民，这俩警察莫不是吃饱了撑的？为难一个穷哈哈。

不知后事如何，您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