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灯会（4）

逛了一圈，玉琉璃和玉亭朝又回到了临仙湖边，一边看着别人放花灯，一边开了酒坛，浅酌一小杯，尝了个味。

他们父亲自从因为醉酒被刘姨娘算计后，就对酒这种东西深恶痛绝，平日里应酬绝对不喝，家里也只有宴请贵客时才买两坛来。

但人总是有好奇心，还有逆反的心理，父亲越不让喝，他们越想试试。初次尝试，便因为年纪小，酒量浅，双双醉了过去，醒来后被罚着在祠堂跪了一晚上。

年幼时不懂事，不理解父亲对酒的厌恶，被罚后觉得十分委屈，最后父亲拎着他们回了房，和他们讲黄汤的害处，继母也在一旁，两人却第一次产生了分歧。

父亲觉得应该敬而远之，继母却说需得锻炼酒量，只要以后能把握住分寸便行，那次最后是继母辩赢了。

但每次他们想喝一口，父亲都拧着眉满脸纠结，之后他们便在外面偷着喝了，也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次买的酒有点苦。”

“还行。”

玉亭朝抱怨道：“都说了不要买这一坛了。”

“觉得苦就自己去买个糖葫芦。”

“小孩子才吃糖葫芦。”

“嗯嗯嗯嗯，阿朝不是小孩子了。”

“你也就比我大一岁，装什么老成？”

“就算是大一天，那也是比你大。”

酒杯底很浅，两人坐在湖边吹了好一会儿风，散去身上沾染的酒气，看着湖中远远铺开一条灯河，连接着远处天上的花灯，时不时闲聊两句。

亥时将尽，街上人少了一些，两人在河边一株柳树下刨了个坑，把剩下的酒封好埋进去，拍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准备回家。

长安很大，玉琉璃只撞见一次嘉柔，其他人没见到，倒是乱逛时看见过她那庶妹玉柳儿，多数是偷溜出来的。

她没犯到自己眼前，二人也就当没看到。

回府的路上倒是遇上了几个熟人，蔡文卿和范同泽，还有蔡家嫡子蔡华英夫妇，和蔡灵连，看着都还没打算打道回府的打算。

蔡华英夫妇走在前，蔡文卿他们三人在后，范侍郎在两姐妹中间。

玉琉璃看过去时，范侍郎正忍无可忍地绕到了蔡文卿另一边，结果蔡灵连又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了过去。

周围隐隐有人在窃窃私语。

“蔡家怎么教出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

“长得白白净净，却整天惦记着自己未来姐夫，啧啧啧……”

“不过那范郎君真是一副好模样，也难怪引得姐妹俩倾心。”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是范侍郎先倾心于蔡大小姐的。为了能配得上蔡大小姐，还特地请旨去了高安郡那等苦寒之地……”

“范侍郎真真是一片赤诚，若能有人待我如此，我便是折寿十年也甘之如饴。”

“就你？回去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蔡灵连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只是文卿和范侍郎如何也想不到她能无耻到何等地步，只以为忍过她半年便可以了，却没想到步步退让，换来的是她的得寸进尺。

“文卿，范侍郎。”玉琉璃直接略过其他人，和他们打起了招呼。蔡家兄妹是有旧怨，蔡华英的妻子则是不熟。

“阿璃。”

“玉小姐。”

“我刚看上一个花灯，可解不出灯谜，你们来帮帮我好不好？”玉琉璃眸带祈求，装得跟真的一样。

蔡华英胖得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满是垂涎，浑然不顾身旁妻子难堪的脸色，自告奋勇道：“是什么问题？玉小姐不若说出来，蔡某也好替你参谋一二？”

玉琉璃直接变了脸，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待见——当初她都能和望宁她们上门把人家妹妹按着打一顿，还能有什么好交情？

“蔡公子童生考过了吗？”

蔡华英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配着那胖乎乎的脸，十分般配，却还强撑着道：“我那是不屑于去和别人争。”

玉琉璃呵呵一笑，转头继续说道：“文卿，帮帮我好不好？范侍郎若能一起就更好了，肯定没有你们解不出来的谜。”

二人自然求之不得，蔡灵连要跟上，玉琉璃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腿，她便抖了抖，退却了。

不管那对兄妹如何恼怒，他们走出一段路后，蔡文卿感激道：“今日多亏了阿璃了。”

范侍郎也抱拳道：“多谢玉小姐仗义。”

“你们怎么和他们走一起了？”

“那蔡二小姐眼珠子都快黏范侍郎身上了。”玉亭朝肉眼可见地嫌恶蔡灵连，如同他那八世最初嫌恶玉宝珠一样。

蔡文卿再好的脾气也被她那个嫡妹给恶心坏了，眉心紧蹙，终于释放出无奈和厌恶来：“范郎来找我，她知道后非得跟上，我想拒绝，但母亲发话，让大哥大嫂和我们带着她一起玩，说是怕她走丢了。”

玉琉璃沉吟片刻，委婉提醒道：“你们都已经定亲了，但看她现在的态度，怕是还没死心。而且她名声坏成这样，蔡夫人都没有半点着急，必定有什么打算，你们务必留心。”

“可她又能在什么地方做手脚？”

“也许会学我七表妹呢。”

“苏七么？”蔡文卿想到苏七跳水之事，脸色越发难看。

范同泽忙宽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她单独见面的。”

“范郎，我知道你为人，但就怕有心算无心。”

“反正你们多防备些，文卿你也一样，平日里联系最好也约定好暗号。”

蔡文卿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失笑道：“平日里都是我和抱月关照你们，没想到竟有一天成了你来叮嘱我了。”

范同泽笑着道：“玉小姐出了一趟长安，成熟了不少。”

玉琉璃眨了眨眼，不甘示弱：“没办法，我的好姐姐们都一个个被拐走了，没人管我了，能不成长起来吗？”

“你不还有太子殿下吗？”

玉琉璃脸上的笑差点没挂住，挤出了一点羞恼，道：“哎呀，不和你们说了，你们两个一起欺负我。”

不待他们再说什么，她挥了挥手，道：“我和弟弟玩得差不多啦，要回家了，不打扰你们啦。”

与蔡文卿他们告别后，姐弟俩往回家的方向走，等到离远了，玉亭朝问她：“你和太子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吗？”玉琉璃伸手拍了下弟弟的肩背，突然一顿，四下张望起来。

“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真有人跟着你现在才发觉？姐，老实说，你是不是疏于冥想了？”

玉琉璃甩开脑海里的猜测，笑骂道：“你当谁跟你一样，冥想直接睡了过去？”

二人笑闹着离去，身后约十五丈的一处阴影里走出一人，面上覆着大街上常见的金红色狐面，久久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

玉琉璃状似无意回头，正对上从面具后小心探出的视线，又落在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鹰隼形状的花灯上，微微偏了偏头，目光毫无波澜。

她抬手挡住玉亭朝好奇往后看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笑道：“这个点小辞估计已经睡了，这灯只能明早拿来给他看了。”

“直接叫醒就行了，不给他，晚上怕是睡不踏实。”

“唔，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