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飞花传令热热闹闹，倒也一派和谐。明华公主一向不乐意参与这种游戏，因为别人多会有意放水和恭维，赢了也没意思，眼下是在做评判，有她镇着，寻常幺蛾子不敢闹起来。
玉琉璃她们小声聊着长安里的八卦，但一直坐着也没意思，便各自离了席找乐子去了。
徐氏姐妹去给蔡文卿助威，孙若莹想采莲，望宁陪着一起去湖上泛舟，玉琉璃孤家寡人留着吃时令下的瓜果，便被穆如歌给盯上了，或者说她一直在关注着她。
穆如歌与闺中密友分开，往她这来，余光瞥见还有个人似是也离群而去，偏头一看，是太子太师之女应沉璧。
就像说起玉琉璃必然会提及望宁公主，穆如歌与应沉璧某个方面来说也是经常被一起提及的。两人皆善舞，穆如歌剑舞刚柔并济，剑如长虹，身若游龙，惊艳众人，应沉璧一曲霓裳惊鸿舞，冠绝长安。除开这一点，一个性情如火，一个柔情似水，却是没什么交集的。
穆如歌走了两步，发现应沉璧也是去找玉琉璃的，脚步一错，便混入了飞花令那一群人里，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那没听说过有交情的两人。
玉琉璃注意到了穆如歌要来，她那能灼烧人一般的目光，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以穆如歌的性格，会和她聊的也就武学方面的了，但不曾想应沉璧也来找她，莲步轻移，速度却不慢。
“玉小姐。”应沉璧微微欠身，婷婷袅袅，风姿绰约。
玉琉璃起身回礼，做出惊讶之色：“应小姐找我？”
“是。”应沉璧脸颊泛着淡粉，一路蔓延至脖子与耳垂，目光轻轻柔柔，半遮半掩，带着羞涩，开口道，“玉小姐，可否移步说话？”
非礼勿听，加上花园颇大，这些自小受到良好教养的贵女都自觉分开一段距离，省得听进去什么不该听的，饶是如此，应沉璧也提出了要换个地方。
应沉璧为太子太师嫡女，一应规矩礼仪都颇为出挑，在家中颇受宠爱，遇事沉着冷静，不管什么场面，都从不露怯。
亲爹都差不多官级，寻常宴会都会遇到，玉琉璃无意中见过她与人交谈时的模样。不熟的人与她攀谈，她总爱半垂着眼帘，温温柔柔的，态度谦和，但说话简短，免不得让人觉得她倨傲难亲。与熟悉的人交谈时，她却笑容和煦明媚，神采奕奕，眉飞色舞。至于她跳舞时，却又是另一番风采。
她寻常不主动与人说话，尤其是不熟的，说话总忍不住害羞，玉琉璃倒是没想到她会挑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来找她，当下欣然点头，由着她引路。
应沉璧路上似是后悔起来，走几步便回头，欲言又止，对上玉琉璃疑惑的目光，又垂下眼帘，脸上红意更甚。
花园足够大，应沉璧带着她到了假山边，旁边是墙，这样僻静的角落许是能让她找到几分安全来。玉琉璃笑着打趣道：“这用我看看一墙之隔可有人？”
应沉璧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墙，眼里不自觉带上潋滟水光，玉琉璃旋身飞起，蹲在墙头往下一看，对着那恰好经过，脸色镇定不变，眼底却泛着惊讶的宫人道：“离远一些。”
“是。”
那宫人离开时顺带拦住了另一往这方向来的宫人，玉琉璃跳下来，又检查了下假山，偏了偏头，道：“人都走了，”
应沉璧两肩几不可察的一沉，贝齿轻咬住嘴唇，轻声道谢。
对着这样的佳人，又生的温柔娇羞，玉琉璃也不自觉想呵护起来，声音和缓，注意着语调，不至于惊到她：“应小姐想说什么？”
应沉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目光闪烁，眉心微蹙，带着懊恼，不敢看她，耳垂红得几欲滴血。玉琉璃移开目光，省得给她压力，却开始思索起来她可能说些什么。
想不出来。
九世，玉琉璃和她都没什么交情，对她也不算了解，贸然揣测也不大合适。
“你、你和……”
才说了三个字，应沉璧便消了声，玉琉璃努力束着耳朵，才隐约捕捉到一点气音，把自己周围的人扒拉一边，心中恍然。
她问不出口，玉琉璃便主动道：“应小姐是想问我与太子殿下的事罢？”
应沉璧脸上血色顿时褪去，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快速看了她一眼，神情忐忑，眸带水光，唇色泛白，但这次说话倒是清晰了：“是我冒昧了，还请玉小姐见谅。”
“无妨的，应小姐不必如此拘谨。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比起白术那故作的娇羞，玉琉璃明显更吃这一套，且和嘉柔相处久了，也学得怜香惜玉起来。
应沉璧见她态度温和，目光澄澈，不自觉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小声说道：“我听说你和太子殿下定亲之事作罢了，就想问一问……”
“是真的。”
玉琉璃倒是没想到，应沉璧居然喜欢楼明辰。楼明辰贵为太子，文韬武略，君子六艺样样精通，又是一表人才——玉琉璃当初就是被那张脸蒙骗了，才喜欢上他的，若非气势太甚，让人不敢亲近，长安少女最想嫁的梦中郎就该换人了。
但九世里应沉璧从未露出分毫破绽，遇见楼明辰时也只是规规矩矩行礼，从不多看一眼，连寻常女子的羞涩都掩饰住了。许是因为前有她玉琉璃，后有白术，所以把这满腔少女心思尽数尘封心底了？
九世无一例外，应沉璧都嫁给了她一个表哥，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彼此又知根知底，世世恩爱，倒是没被白术祸害到。玉琉璃是真没猜到应沉璧还曾喜欢着楼明辰。
这给谁能看出来？
但这才是长安贵女正常的态度。她们生在这繁华地，心里的骄傲自尊不比男儿少。她们养尊处优、千娇百宠的长大，若是真心喜欢一人，会去试着追求，但若是那人心有所属，定是不稀罕去祈求怜爱的——若是为家族利益，或者想攀龙附凤，当她没说。
玉琉璃不想给楼明辰说好话，加上还有个白术下落不明，若是应沉璧与楼明辰走太近，怕是会被白术视为眼中钉。不过有玉琉璃的杀身之仇在，白术应该不会把太多心思放应沉璧身上，但就怕应沉璧不慎着了道。
玉琉璃直白说道：“太子殿下非良人，应小姐若愿意听我一句劝，还请莫要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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