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作为储君居住之所，素来又有“小朝廷”之称，金碧辉煌自不必说，属官、门客亦是不少。
玉琉璃以前也算是东宫的常客，他们见到她来，隐带惊讶，有的端着礼仪性的微笑与她颔首致意，有的、个别几个看到她完全没好脸色，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东宫管事言说太子殿下很快便会回来，引她去了承德殿正厅，一路走去，隐隐听到四个字，“红颜祸水”。
“红颜”她承认，“祸水”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是祸国了还是殃民了？
管事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渐渐消失了。
承德殿是楼明辰的寝殿，这里布置倒是按照他的心意来的，不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给人的感觉便是肃穆和干净。
玉琉璃方坐下，紧接着便有一列宫人款款走来，手里皆捧着一个托盘，上放一碟点心，模样精致，或者一盘水果，果香扑鼻，最后又送上来一壶泛着淡淡橘子香的茶。
这还没结束，管事又让人取了一摞话本子来，让她随便挑，随便看，玉琉璃神情便微妙起来。
“你们太子殿下还有多久回来？”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约一盏茶时间。”
玉琉璃指了指眨眼间便铺满了的桌子，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我起码得等个半天呢。”
管事只是赔笑。
玉琉璃出门前刚吃过，点心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随手挑了本话本子看。
话本子写来写去也就那些花样，玉琉璃走马观花翻过去一本，颇觉无趣地放到一边，又拿一本。等楼明辰回来时，她正津津有味地捧着第四本看，也是她上次在千闻楼没看完的那本。
——话说千闻楼居然建在地下，楼呢？
“你若是喜欢，我让人送去镇国将军府。”
玉琉璃听到他声音，放下话本子，道：“不需要。”
楼明辰正欲说些什么，一个东宫官突然求见，接着这些东宫官和门客就跟雨后春笋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冒头，试图把楼明辰请走，反被他训斥了一顿。
都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楼明辰又不是白养着他们的，自然要敲打敲打。
其中一个被识趣的同僚拉走时扯着嗓子吼道：“殿下切勿沉迷女色啊，须知红颜祸水。”
楼明辰给他气笑了，扫了一眼这些没事找事的下属和门客，冷声道：“吩咐下去，即日起，东宫所属，皆斋戒茹素一个月，不得近女色。”
他点了点那出头鸟，道：“听闻你后院有一妻二妾，你既自觉不沉迷女色，便遣散了那二妾罢。”
众人脸色顿时白了。
玉琉璃拿着话本子挡住了嘴角的弧度。
不很有意思吗？
因当年太祖皇帝一生只有一妻，是以民间多有效仿，但大多男子总归喜欢左拥右抱，加上为了传宗接代，多会娶上两三房美妾……总而言之，这些自认为不好女色的全被敲山震虎了一通。
当东宫属官其实没甚么实权，历代太子也不一定都能顺利登基，皇帝那一代的太子不就是如此？他们不去前朝而投入东宫，便是因为相信太子殿下贤能——也有可能是觉得自己斗不过那些老狐狸——等到太子殿下登基，他们这些昔日旧人便能青云直上。
可现在太子殿下整日围着一个小女子转。
大抵是以前的楼明辰太过兢兢业业，以至于他现在分了些时间给玉琉璃，且“沉迷女色不可自拔”，这些东宫属官便大惊小怪起来。
殿下可是要成就大业的人，如何能耽于儿女情长？加上这玉家小姐“小霸王”之名，半点和贤良淑德沾不上边，他们总觉得她配不上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
——怎么也得应沉璧小姐那样的才行，应小姐也有意于太子殿下，但听说被拒绝后，已经开始着手相看亲事了。
可他们忘了，楼明辰是君，他们是臣，他们实际上并没资格去对着他指手划脚，且楼明辰从未因私废公。至于“沉迷女色”……太子殿下身边至今也就一个玉家小姐，连个通房都没有，简直比他们还洁身自好。而说玉小姐红颜祸水，不就是间接说太子殿下昏庸无能吗？
玉琉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变脸。
第一世时她嫁进东宫后就被这群家伙针对了，她当时没什么事，自己揽过挑子自己解决的。至于被针对的原因，是因她新婚之夜寒毒发作，昏迷了一天，这些满脑子废料的以为是楼明辰“耽于女色”，以为她“红颜祸水”……
她醒来后听说了流言，险些去劈了这群家伙。
至于其他几世，她是侧妃，也即是妾，他们依旧针对她，因为白术靠“人格魅力”让他们心悦诚服。他们与白术同仇敌忾，换句话说，他们成了白术手里的刀。
楼明辰不喜欢那种太顽固的人，用起来不顺心也不顺手，是以把他们的热血扑灭，这些人就冷静了下来，识相的乖乖道歉，不识相的，浑水摸鱼后就溜了。
楼明辰觑了玉琉璃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甚至还有闲心勾了下嘴角，于是挥退了宫人，在她旁边落座，道：“我不沉迷女色，你知道的。”
玉琉璃略带惊讶道：“这与我有甚么关系？”
楼明辰眸光微暗，便换了个话题：“昨日惊蛰试图杀白术时，你看到了什么？”
玉琉璃翻过一页话本，道：“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楼明辰捏了捏眉心，想起昨日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他回头去看白术，一扫而过的画面里，白术并不在墙角，且身上完好无损，但他再看，她依旧在角落里，浑身看不到一块好皮肉。
不行了，不能想，眼睛疼，头也疼。
他居然看了白术的身体！
她直接和他说不行吗？
不不不，怎么能怪阿璃呢？
我看的是一头猪，不是人。
我看的是一头猪，不是人。
楼明辰心中默念，成功将记忆里白花花的身体变成了一头肥美的猪，这才在玉琉璃异样的目光里松了口气，道：“你一点都没被她迷惑？”
“对啊。”
“为什么？”楼明辰不解，难道他真要去找个雷雨天引道雷来劈一劈自己？
玉琉璃心说可能被白术迫害太多次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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