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糖

凌霜宫外，雪花纷飞，落在地上，积出一指宽的雪来，踩出的脚印不多时便被一层雪虚虚覆盖住了。

傅鹤鸣原地踢着地上的雪，暗戳戳地往嘉柔那边踢，总让人觉得他脑子可能还没好，十分幼稚。

据玉琉璃所知，他似乎能学得进东西了，说话也连贯起来了，但待人接物上需要多和人相处，他可能还未恢复过来？

傅闻野对着他低喝了一声“别动”，转头对嘉柔道：“家兄恢复时日尚短，行事多少、有失分寸，在下替家兄向郡主道歉。”

傅鹤鸣看了他一眼，不满喊道：“她要打人，我没错。”

玉琉璃不明白他那么激动做什么，但还是解释道：“我和嘉柔只是在闹着玩，并非打架。”

“你脸被打红了。”

“……这是冻的。”

傅鹤鸣挨个将几个人看了一遍，将信将疑地点了头，看着嘉柔，硬邦邦的道：“对不起，误会你了。”

嘉柔搭在玉琉璃肩上，又得寸进尺的趴在她背上，对着傅鹤鸣得意一笑，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嘉柔方才在席上也注意到了这个陌生面孔，毕竟那么张好看的脸蛋，对于喜好美色的嘉柔来说，简直是黑暗中的明灯，十分显眼。

她也猜出了他是傅侍中的嫡长子，但他醒来并恢复的时候恭亲王一家已经离开长安了，她也无从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她嘚瑟。

傅鹤鸣看了她会儿，又说了声“对不起”，这次有些微妙的诚恳，显然刚才道歉得不太从心。

误会解除，傅闻野想把兄长拉走，但傅鹤鸣脚底仿佛扎了根一般一动不动，华服的料子多比较金贵，一声轻微的撕拉声后，傅闻野脸一僵，丧丧地松了手。

他艰难地维持着世家公子的彬彬有礼，对着望宁等人道：“诸位可是要去梅园赏花？”

“嗯。”望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对兄弟，暗中给了玉琉璃一个疑惑眼神。

玉琉璃本人比她还疑惑。

“不知在下与兄长可否同行？”

“当然可以。”

傅鹤鸣闻言眼睛一亮，又是道谢，看着十分乖巧，礼貌且认真的样子让玉琉璃觉得很像小辞。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玉琉璃身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若不是他目光干净纯粹，这样子不说不礼貌，简直像是变态，但在他身上，却有种认真而专注的感觉。

傅闻野略有些尴尬地扯了扯他衣袖，低声告诫道：“兄长，这般直视姑娘是很不礼貌的。”

傅鹤鸣原本上扬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角眉梢都跟着耷拉下去，又忍不住偷偷从眼帘下再看一眼。旋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从袖子里摸出一袋东西，塞到玉琉璃手里。

握住玉琉璃的手塞的，傅闻野看得眉毛一阵乱跳，好在他很快就松开了。

“糖。”

糖是好糖，只是为什么是姜糖？

玉琉璃一闻到姜的味道，牙根就紧了紧，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想交好还是想结梁子，应该是前者，但这糖……

傅鹤鸣想解释，却又觉得无力，五岁的年龄差，他根本也不知道这个兄长被关家里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只能苍白填补道：“兄长应当是、是、应当是觉得玉小姐亲切，想表达亲近之意。”

“没事。”

玉琉璃静默了会儿，从怀里拿出早上给小辞剩下的陈皮糖，用上对小孩的耐心和语气，问道：“你送了我，那我也送你，不过就这几颗了，你要吗？”

傅鹤鸣重重点头，双手接过，开心的扔了一颗到嘴里，见她只是将糖袋收了起来，含糊道：“你也吃。”

望宁几人闷闷笑了起来，玉琉璃眉心快速地一拧，从袋子里倒出一颗冒着浓郁姜味的糖，咯吱咯吱嚼了一会儿，皮笑肉不笑道：“谢谢，很、好吃。”

一转头，她便抱着嘉柔的胳膊一脸痛苦。

姜对于她来说，属于深恶痛绝，但不是不能吃的那种，毕竟对身体确实有好处——除了虫子，其他什么都好商量。

但这味道真的很冲啊。

这么磨磨蹭蹭，才终于到了梅园，望宁对着傅鹤鸣打趣道：“只有阿璃有，我们都没有吗？”

傅鹤鸣愣住了，问道：“阿璃是谁？”

望宁更是惊讶，指了指玉琉璃：“你不认识她还给她糖？”

其他人也好奇得紧。

“因为她以前给过我糖啊。”

玉琉璃：“……”

他被傅家人关家里时她才几岁？五岁有吗？真会大方的送糖给别人？小辞会分她糖，那是因为她是他姐姐，感情好，换个别人，想都别想。

“什么时候的事？”玉琉璃问道。

“十岁的时候，”傅鹤鸣虽然幼稚了些，但头脑清楚，调理分明，时间地点记得一清二楚，“明治十二年年底的宫宴上，我和弟弟去御花园玩，有人欺负我们，你帮我们打跑了他们，还给了我糖。”

孙若莹恍然：“英雄救美啊！”

玉琉璃记得这件事。

当时似乎有小破孩嘲笑傅鹤鸣傻子，还想骗人下水捞月亮，傅闻野虽然才五岁，但又不傻，寒冬腊月让他哥下水，无异于怂恿他自杀，当即和人吵了起来。

都是家里的小祖宗，吵来吵去，就动起手来。

玉琉璃听到声音过去时，傅鹤鸣正趴在傅闻野身上，挡住了所有拳脚。她把那群破孩子挨个揍了一顿，唔，反抗的最厉害的好像被她打骨折了。

她年纪小，当时又才开始习武不久，但天生神力，他们根本打不过她，他们身边的小厮又不敢对她动手。

后来好像是谁去叫了大人，她被娘和二叔拎着给人道歉，还赔了银子。

不过回去后，她娘分析利弊，让她以后下手轻点，因为打出问题就不占理了，她二叔直接拍手说打的好。

当时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大傻子，被打的时候一声不吭，被她拉起来后仿佛不知道疼一样对她傻笑。那些破孩子给他道了歉，他便乐颠颠的分别人糖吃，说要交朋友。

那些“新朋友”转头就把糖扔在了草丛里，他看到后默默捡起来，似乎还想往嘴里放，被她打掉了。

……跳起来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