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凤求凰

殿中丝竹音渐弱，将地方留给了浏阳侯府二公子李承义。

今日之前未往外透露出消息说要表演，不说从未献过艺的公子们，各家小姐也未做准备，不过她们先前都被关在学院里上课，想准备也没那个功夫。

宫中奇珍多，皇帝龙爪一挥，便让人将名琴号钟搬了出来，一时乐意的不乐意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像是被黏在了号钟上一样。

就像习武之人对名枪名剑多有热爱，用琴之人也对名琴多有追捧，一把流传至今的琴，音色品质自不必说，其上附着的传说也给它们带上了故事性，仿佛弹奏起它，便是在与昔日的古人同奏。

本来还心存不愿的浏阳侯府二公子顿时心绪澎湃，还得克制着不自觉外溢的喜色。

他对名琴并无太大的迷恋，但号钟是传到今日的最好的琴之一，他则是今日第一个来弹响它的，这免不得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尤其在那么多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

他一撩衣摆坐下，昂首阔胸，眼皮半垂，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轻而缓地抚过琴身，想象着这是一位等待着他临幸的绝色美人。

他试图进一步引起他人的羡慕，以提高自己内心的虚荣，和某种在万众瞩目隐秘升起的快意。

他享受着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直到一道温柔不失高傲的声音软刀子一样划破了他这层朦朦胧胧的享受。

“浏阳侯府二公子，若不愿弹奏，自下去便是，磨磨蹭蹭，皇上和本宫的时间是你可以浪费的？”

快意戛然而止，李承义眼底闪过不满愤懑，那边浏阳侯一个激灵，连忙开口道：“大公主息怒，大公主息怒，承义，还不快弹。”

好在这次他没再语无伦次颠倒了。

玉琳琅搓了搓胳膊，和玉琉璃、苏喜棠咬着耳朵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方才那表情和眼神好恶心啊？像是、像是……”

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但身体本能的反应骗不得人，她露出已经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在洁白如玉的皮肤上实在碍眼无比。

为了更好的供皇帝欣赏，历来表演都比较靠近御台，镇国将军府位列二品，位置靠前，是个观看表演很好的位置，玉琳琅眼神也不错，瞧得清清楚楚。

苏喜棠低声犹豫道：“我觉得还有些猥琐下流。”

玉琉璃倒是接受良好，毕竟她早便知道这长安什么样的魑魅魍魉都有。

她客观评价道：“像一个自命清高的癞蛤蟆，得到人恩赐能闻上一口天鹅肉，十分得意又自以为低调的炫耀，以为能引起别人的羡慕和嫉妒，实则只会让人想把他一头按在泥水里，帮他好好清醒清醒。”

“璃儿。”苏秀婉好笑又无奈地轻唤了她一声。

玉琉璃伸出手指勾过她的袖摆，微微偏头笑道：“娘，我说的不对吗？”

“这里人多口杂，莫要落了人口舌。”

“知道啦，娘。”

玉琳琅和苏喜棠小小声附和道：“阿璃描述得很是准确呢。”

号钟琴音宏亮，如号角长鸣，钟声激荡，鸣之，令人荡气回肠。

李承义摆足了架势，身姿端正，脖子也笔直伸长，依旧是方才抚琴时的姿态。

琴声自其指尖流泻而出，一首《梅花三弄》熟练流畅，全曲当表现梅花傲雪凌霜的高洁品质，琴声配着他这副神态，也算相称，各种意义上的相称。

玉琉璃虽然不擅长奏乐，但听还是可以的。

琴棋书画这些拿来陶冶情操的艺术，有时候也能反过来反映出其人的性格和内心所想，李承义曲如其人，故作清高了，配不上这上好的名琴。

唔，有些像是喝了一口伪装成琼浆金液的姜水。

以玉琉璃的鉴赏能力尚且如此，那些从小浸淫在其中的自不用说，一曲终了，他双手划了个大的弧度后，按在余音未绝的琴弦上，头颅昂得更高了些，双眸半开半阖，却只等来稀稀落落几处鼓掌，且越来越小。

这冷清的反响大抵离他想象中的场面想去甚远，他等待了会儿，终于维持不住这副姿态，僵硬地半睁开一只眼，头颅不知不觉低了一点点。

恭亲王打着哈哈笑了一声，道：“还不错，不知谁愿意下一个展示？”

李承义双手不自觉握拳，眼睛这会儿终于睁大了，似乎难以相信自己愿意下场一展琴技，结果就这反响？平常那些女子弹的远不如他，凭什么就能得到满堂喝彩。

明华公主不知和驸马在低声说些什么，驸马笑容温和，举止亲昵的替她揉耳朵，被她含嗔带笑地躲开了。

明华公主瞥了眼僵在那的李承义，脸上的笑容消失，冷声道：“还不下去？”

李承义在浏阳侯警告的瞪视下，脸色难看地回了位置。

“下一个谁来？”明华公主问道。

恭亲王世子举着扇子示意，连连道：“我来我来。”

明华公主有些惊讶，旋即笑道：“不知烨儿打算展示什么？”

“既有号钟在场，我自是也要试试这名琴的，不然多可惜。”

皇帝饶有兴致开口，道：“那烨儿打算弹什么？”

“侄儿也不会什么高雅的，但奏一曲《凤求凰》助助兴罢。”

皇帝兴致更甚，问道：“烨儿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恭亲王世子以扇子搔了搔鼻头，不露破绽的笑了起来，吊儿郎当地道：“皇伯父这话，就不兴是我弹给可能在座的未来的媳妇听的吗？”

“去罢去罢，你这小子嘴里没一句老实话。”

恭亲王世子行至殿中，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苏喜棠，将扇子别在腰间，跪坐而下，琴音直率、热烈、大胆，又缠绵跌宕，直听得殿内不少少女红了双颊，期待着能成为他所求的凰。

玉琉璃戳了戳苏喜棠的腰窝，凑近她耳边，不怀好意地小声道：“你猜恭亲王世子是弹给谁听的？”

苏喜棠瞄了她一眼，抿唇而笑，却无甚羞涩之意，双眸清明淡然：“我只知道，不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