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是一片昏暗的样子，隐隐约约传来些哭声。
几人进来后郭奶奶就走到内屋里面去，这里无人招待他们。
张清夏带着两人在旁边等待，椅子都是木质的，摸上去很光滑。
三人无声的各自分坐一边，外面窗户上的纸是用白纸糊上去的，外面的风时不时带动着它发出些沙沙的声响。
渐渐整个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张清夏一直闭着眼睛不言，顾以朔只能再去看陈沂烈，他坐得笔直却显得有些随意了，好像在教室也是这样的姿势。
三人位置都很近其实只要伸伸手就可以碰到彼此，但是顾以朔没动。
相比恐惧，周围的事物更能刺激他的探索欲。
他的眼神在整个屋子里面游走着，地上的碎纸片，案台上还在缓缓升起的烟缕，依旧立在墙角的纸幡。
顾以朔脚下的砖地也是凹凸不平的，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出来一样给人惴惴不安的感觉。
顾以朔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沂烈在很平静地望着他，带着些宠溺和纵容。
然后他像是有了什么预料一样地朝着顾以朔伸出了手，静静地等待着。
顾以朔的手本来安分地待在他的膝盖上面，现在就搭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面。
他无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陈沂烈把另一只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手很白，在这样的屋子里面非常显眼，顾以朔甚至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手指关节的每一个动作。
顾以朔只能再一次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他的头低了些刚刚好撞到了戳在门边的那个纸幡。
上面沾着的根根白纸在悄悄晃动着，从自然下垂的姿态渐渐变成了和地面平行的样子。
有一种状态叫做无风起波浪，明明屋子里面没有任何被风吹过的痕迹，那个纸幡还在渐渐往上翘，有了点儿炸毛的姿态。
屋子里面其他地方也发出了些奇怪的动静，四周的一切好像都在震动着，如果他没有接受这样神奇的世界观一定以为这是地震了。
陈沂烈提醒着他，“闭眼。”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顾以朔的眼神死死被前面空荡荡的场景吸引住了。
本来无一物地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股烟雾，四周还泛着些青色的光。
烟雾变浓而后里面似乎笼罩着什么东西。
顾以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随着烟雾地再次变淡下来里面的场景也显现出来。
他握着陈沂烈的手骤然缩紧了些，烟雾背后挡着的是一个灵堂。
是郭弈的灵堂。
棺材、蜡烛、火盆、纸人都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安稳地存放在眼前。
前面的蒲团上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一下拨弄着火盆里面的纸钱。
“去看看吧。”张清夏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已经站了起来。
陈沂烈牵着他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告诉他不要害怕。
张清夏让两人在外面等一下，她走上前对着前面的灵堂拜了两拜又上了三根香才转过身来。
“这里已经不是人间了。”张清夏指了一下门，两扇木门立刻分开，直直朝着外面大开。
顾以朔看着外面的街道上处处缭绕着熟悉的烟雾，对面本来空荡荡的房子都挂满了白色的灯笼。
“郭家老宅的地下原来是个坟堆，后面在上面盖了间纸扎铺也算能压一压，后来他们家里面走了人都会被弄到这儿先由小鬼看着。”
顾以朔闻言去看在兢兢业业烧纸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它伸出来的手是雪白雪白的骷髅。
它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注视着它，放下了手里面火棍，从地上站起来。
关节处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它一颤一颤走到张清夏的面前，然后一人一骷髅友好地握了个手。
顾以朔站在原地已经不会动了，小骷髅人把自己的头往后拧了一圈，一歪一扭朝着他走了过来。
来到顾以朔面前它才把自己的身子也扭了过来，伸出自己雪白的爪子。
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骷髅。
顾以朔犹豫了好几下还是打算把手伸出去表达一下自己并无恶意，却在半路被截胡了。
陈沂烈早先一步把手伸了出去，轻轻握在小骷髅的爪子上面。
小骷髅立刻打了一个激灵，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挪了个位置，又很快复原。
陈沂烈的声音没带着情绪，他问道：“我们可以看看他吗？”
小骷髅人惊恐点着头，缩到了墙角给几人让开了地方。
棺材里面躺着的确实是郭弈，他浑身发白，僵硬地在里面躺着。
张清夏和陈沂烈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甚至完全外行的顾以朔都觉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人死了一天就是这个样子吗？
看上去很硬，像存放多年的僵尸一样，但是其他地方又白的不自然。
他记得郭弈应该没有这么白才对。
郭弈身上的皮肤甚至是在肉眼可见地变白，青紫的不再会流动的血管从皮肤下面显现出来。
陈沂烈一把将顾以朔护在身后，他和张清夏几乎是同时在喊：“盖棺！”
靠在一旁的棺材盖腾空而起，直直落在棺材上面，无缝地嵌了进去。
但是没有一个人的精神是松懈下来的，三人直直盯着棺材盖。小骷髅人，把自己藏在窗帘下面，微微颤动着，骨头都在咯咯吱吱地响着。
很快棺材里面就传来一阵敲打的动静，在短短几秒内就显出狂躁的气势来。
“砰砰砰！”每一下都似要把棺材板干碎。
张清夏去旁边的抽屉里面找着黄色的纸符，拿起来就往棺材上面拍了过去。
里面骤然安静下来很快又剧烈晃动起来，连带着整个棺材都有些幺摇摇欲裂之感。
陈沂烈看势头不对，及时转过身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顾以朔。
巨大的爆裂声影响着附近的灵压，外面街道上面的白灯笼一盏盏灭了下来。
明灭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屋子中央。
顾以朔看着他一步步迈着僵硬的步伐，往门外走去。
外面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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