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朔的眼睛当时睁得老大，嘴巴却还是紧紧闭着的。
本来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恭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大宗的样子。
而他竟然连一点儿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发现，甚至气息的变动都没有。
他带着疑惑还是跟着大宗走到角落里面去了。
顾以朔还没有开口说话，大宗先一步开口：“不要动，这里已经是幻境了，方才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觉而已。”
顾以朔依旧呈现出防备的姿态审视着面前的人，警惕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也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话音刚落，顾以朔就从他的桎梏之中离开了。
大宗早就料到了顾以朔的举动，而后立刻把自己手里面的一根藤蔓递了过去。
“这是生于此地的净草，你将汁水涂抹在身上就可以回忆起来真正的记忆。”
顾以朔半信半疑也还是照做了，淡紫色的汁水刚刚接触到皮肤，他的脑海里面立刻就浮现出了入口发生的事情。
当时顾以朔和大宗都反对恭师叔一同入内，这样反而引起了恭师叔的不满。
他的倔脾气一上来就是一定要进去的，大宗和顾以朔两人根本就是拧不过他的，于是两人也就只能跟在他身后。
可是才刚刚进去里面狡诈的藤蔓就直接在地下把人卷了进去，地下的毒液直接就把人卷入其中了。
大家都无可避免地进入了幻境，进来之后的记忆都已经被覆盖甚至被篡改。
如果不是大宗在这里叫醒自己，顾以朔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顾以朔回头看去，后面还跟着几位掌门和高阶修士。
但是自从在入口就出了事情之后，大宗就已经把入口截断了，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应该只有三人才对。
那么在身后的这些又是什么呢？
顾以朔再一次回头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大宗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在了看不到的地方。
只剩下手里面那根净草的藤蔓还在。
顾以朔如今已经清楚自己在荆棘草编织的幻境之中，他随即错身绕到了另一条路上。
这里的景观几乎处处都是一样的，遮天一般的巨大藤蔓笼罩着天空，它们似乎随时在长大。
顾以朔心里面在压制着用一把火直接烧毁一切的想法，他自从拥有了超过自己本身的能力之后，随之伴随的杀欲和毁灭的欲望也在增大。
能力强大到沧月玄那个地步的人也注定是要承受截然不同压力。
顾以朔也渐渐明白了那种痛苦，即使这里只是幻境他做出些什么事情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但这依旧拉扯着顾以朔的内心。
他无数次思考着沧月玄这样一个人每天面对的都是这样的煎熬吗？
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内心会存在这样毁灭的欲望，终有一天若他承受不住沧月玄一生的修为被他用来毁灭和杀戮。
他无法接受这样后果。
可是……
来到了这里之后似乎心某种情绪就压制不住了，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引导着他去做些什么。
……反正这里只是一个幻境而已。
……反正你做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这样的声音如同看不到的魅魔一样，时时刻刻围绕在顾以朔的身边。
前面的路似乎越发狭窄，遮天的藤蔓密密麻麻地蔓延向四周。
顾以朔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量正在缓慢地流失，那些本来已经属于自己的内力忽然不再顺从自己的控制。
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些荆棘创造出来的幻境，据说着这凶残的植物会喜欢折磨困在其中的人。
它创造出来他们内心最大的恐惧或者美梦，人会溺死在自己恐惧之中，而美梦做到了最沉醉的地方也就是最应当失去一切的时机。
顾以朔在前面丛丛的紫色和绿色的藤蔓堆之中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声音。
那是雪红哭泣的声音。
自从到了合欢宗，雪红很少会哭，无论是谁都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
顾以朔尤其害怕有人会触动到她体内的一些无法控制的血脉，更是几乎都在亲自照看雪红。
只有一次雪红不小心跌倒在门槛边，摔破了膝盖，疼得委屈才哭了两声。
顾以朔当场就吩咐人把那个门槛拆了。
他脑海里自动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好像眼前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一样。
这一次雪红的身边没有人，她一个小丫头孤零零跪坐在空荡荡的门廊边委屈地啜泣着。
但是这一次却不会有人出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顾以朔只能看到听到却无法触碰，他心里的某些地方也是很清楚的，这一切不过也都是假的。
雪红现在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面前的景象不过是拙劣的障眼法。
他落入陷阱，外面还有很多人都在等着他，现实里的雪红也依旧还是生死未卜。
顾以朔抬起手中的剑，砍掉了离他最近的那些藤蔓，每砍下一寸，幻境的存在感就更薄弱一分。
当他把所有伸出来的突触都砍掉之后，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都消失了。
可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就换了一个样子，在悬崖之上，雪红紧紧被束缚在崖壁之上。
下面似有火海一般，困住她的绳索像是随时都会断裂一样。
这并非顾以朔的记忆，更像是一种预言式的幻境。
眼前的画面立刻就吸引了顾以朔的注意和心绪。
他的脚步不由得走近了大片危险的藤蔓深处，当他差一点儿就要走进去的时候，顾以朔还是顿住了脚步。
“当啷”一声，铭剑应声落地。
打破了幻境中死一样的沉寂，而后顾以朔的手掌心多了一簇火焰。
火势从脱离人的掌控那一刻起就无需风的助长已然可以燎尽这片虚幻。
顾以朔看着自己面前一个个或美丽或恐惧的梦消失，破碎在眼前，只留下无边的火海。
他跪立在灰烬之中，四周已经再度恢复了平静，连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啪”很轻的一声，指尖燃起了一点儿蓝色的炽火。
顾以朔望着自己的指尖一点点靠近自己心口的位置。
这里的活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一个不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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