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辉愣愣地盯着曾凡德，眼神中充满疑惑问道：“曾叔，你说申主任跟他们拍桌子？……到底为得啥事儿呀？”事实上，他在心里觉得，这事儿隐隐与他有关。
曾凡德年逾六十，来自农村，或许对农村人有种特别的感觉，当他知道贺宇辉是农村学子混到现在这样，心中油然多了分亲近。
以前的时候，每次碰上贺宇辉，都会笑着打招呼！当然，贺宇辉虽然贵为副主任，但从来没有轻视这些看门的大爷，有时进出的时候，都会冲他们笑笑。
曾凡德望了望门岗外，见没有人，便压低声音道：“具体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都与你有关！……昨天下午，我去给陶主任送东西，他正与蒋峰说这事儿，说你既当卫计委主任，又负责城南医院项目，这是不合规的！而且许主任在会上说要将你除去副主任的职务！说申主任呢，觉得你没在，就讨论这事，就与许主任杠上了！哎，这些人……肯定是妒忌你呗！”
贺宇辉听着曾凡德的话，边朝着门外走，边笑着道：“曾大爷，这些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有的！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有些人就有这想法了！哎，随他了，随他了。”
贺宇辉心里知道，妒忌的因子早就埋藏在许潮平等人的心中，趁着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在背后议论自己，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从曾大爷的嘴里，知道这事儿他们拿在班子会上讨论，而且是他没在的时候，着实就有些过份。当然，为这事，申贵友能与许潮平拍桌子，也算他够意思。
到了办公室门口，贺宇辉打开门，动手将地扫了，又到楼下的茶水间整了壶开水过来。这时，卫计委陆陆续续才有人来上班。对于这些机关干部来说，他们上班只会迟到早退，是不会早到晚退的。
大家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有人朝贺宇辉打的招呼，也有人客客气气凑过来，然后问他丁世安在省城的状况。
贺宇辉自然也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该陪笑还得陪笑，该客套还得客套。
在官场上，每个人都有多副嘴脸。而且他现在很是明白，纵然曾凡德大爷说得是真的，有人想将自己副主任的职务给撸了。
但是，自己也不是他们想撸就能撸掉的。
只是整个上午，却不见作为卫计委一把手的申贵友前来上班，他的公车一直停在院里，司机也坐在门卫室和曾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申贵友才提着个公文包，坐着一台的士，神情沮丧地从车上下来，然后走进卫计委的院子。
这天上午，他被组织部约去谈话了。这次谈话的内容，简单点说，就是要将他调离现在卫计委主任的职务，去的岗位现有两个任他选：一个是底下丰南县的三把手，一个是文史委会的主任。
市里面派到底下县城当三把手，或者当那个文史委员会主任。看似这两个职务都有升迁的意味，但是细一揣摩，申贵友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种情况，若是那县城是个大县，或许还有些盼头。但丰南县位于偏远山区，人口只有十几万，而且上头有两位掌控者，他这个三把手，怕是有权也发挥不出来！恐发挥得出来，自己升到二把手时，也年届六十退休了。
而那个文史委员会主任，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边缘单位。
揣摩到了这两点，申贵友的脸发黑了！
这两个岗位，可以说，都将让他远离了中海市的权力核心，让他没有了实权！让他这个才五十四岁还想进一步的官员，提前被送进“养老院”没有区别。
对此，他有些生气地跟与他谈话的副部长华玉芬嚷道：“华部长，这两个岗位，我都不会去，你们这是算什么事啊？觉得我就该干这样的工作？完全是扯淡嘛！”
华玉芬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妈级女人，她对申贵友的恼怒似早有所料，这不，她轻声道：“这是组织的安排，请申主任也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的难处。我觉得，到丰南当副职，就挺好。”
申贵友当时就火大了，大吼道：“我不去！”
华玉芬哼哼道：“申主任，你觉得跟我发火有用吗？说实话吧，这两岗位，是方忻定的。他既然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的，也是权衡再三的。若是你觉得这样的安排接受不了，那你直接找他好了。”
从组织部的大门出来，申贵友差点将他们的门都给踢坏。
现在，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需要调动工作，那是定了的。
而定的，就只有这两个岗位供他选择。
在这件事情上，他申贵友知道，华玉芬能是今天这态度，铁定就是方忻默许了的。
他默许了，很难会改会。若是自己找他辨解争执，搞不好，还会被他再穿小鞋！
回到卫计委，申贵友对工作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他打算交待两声，然后佯病出去玩几天，至于岗位之事，华玉芬杂安排，他都接受。当然，他心里还是倾向文史委会员主任岗位的，那虽是个闲差，但个人利益有保障，而且在市内，与自己一家子能天天见。都五十多岁的人，早没有再沉到下面县市带着一方百姓发展致富的奔头了。
想不到，他到办公室开门时，看到贺宇辉的门开着，看来，他已经从省城回来了！
这让他的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他愣在门边站着，脑海里涌出丝缕难过！
人说官场如战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再形象不过了！丁世安患病，方忻上台，他肯定要扶自己的人上位了！他要自己的人上台，只有踩着对方的人上来了。
愣了会儿后，他轻轻走到贺宇辉办公室门边，抬手敲了敲门。贺宇辉坐在里边喊了句“请进”，见到推门进来的申贵友，忙着站起来道：“申主任好，您来了！”
申贵友努力保持镇定问道：“哦，宇辉回来了哦！丁世安的身体，现在好些了吧？”
贺宇辉回答道：“哎，现在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虽有知觉，可是说不了话！”
申贵友叹息一口气，然后道：“宇辉，我跟你说件事吧？”
“呃？申主任请说。”
“我可能要调走了？”
“啊，你要调走？为什么呀？”
贺宇辉嘴巴张大了，他真没想到，自己离开才几天，甚至没有听说风吹草动，现在他却突然就要调走？这怎么回事？
“或许是给人腾位置，也可能人家有安排呗！”申贵友有些无奈地说道：“上头今天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而且特玛的还以组织的名义，给我提供了两个岗位供选择。一是是丰南县的三把手，另一个是中海文史委员会主任。娘的，这明着就是作贱人！”
听着申贵友的话，贺宇辉脑中呈现苍白状态！
他嘴里喃喃道：“怎么这样啊？”
相反申贵友笑笑说：“这也没办法，这些天，我休息休息，就等文件下来吧。这段时间，你……你自己也小心一点。我觉得吧，有些事情，最好找下肖静主任，听听她的意见。”
接着，他叹口气道：“你应该也知道，几个副主任对你现在的岗位，都有想法和意见。甚至这事儿，他们都在明面上提过……所以，我若真走了，你在这事儿上，也要动动脑子。”
对于贺宇辉的为人，申贵友太清楚不过。这家伙不擅长人情交际，也玩不转官场圈子。人家几个副主任天天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联络感情，他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而且很多时候将工作重心放在城南医院那边，自然与卫计委这帮人产生隔阂。
自己再调走，肯定最受影响，最难受的，肯定是贺宇辉这小子了！自己还在，许潮平这帮狗日的，就要拆他的台，自己若走了，那在卫计委，肯定没有这小子的立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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