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为什么一定要吃鸽子

与类魔对峙的两人都愣了一下，这玩意原来是会说话的。

在座椅后抱头躲藏的预备生们则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吃鸽子？为什么问为什么吃鸽子？为什么鸽子恶魔问为什么吃鸽子？

“因为人要吃肉。”

“咕咕…可人类已经有很多肉类可以吃了咕咕。你们养了很多鸡，为什么还要吃鸽子咕咕。”

狄兰不禁面露难色，努力接入恶魔的脑回路。见鬼，谁他妈知道恶魔是怎么思考的。

“我们不会轻易放弃绝大多数蛋白质来源。”

鸽子恶魔扑腾了一下翅膀，转动着小脑瓜。

“咕咕，如果是为了获得蛋白质，人类为什么要使用各种复杂的方式吃鸽子？

炖鸽子，炸乳鸽，卤鸽子，红烧鸽子，清蒸鸽子…你为什么在咽口水咕咕？”

“因为想想就香啊。”

狄兰的语气十分诚恳。

“在黄金时代，一只鸽子至少有36种吃法。食物的意义远不只是果腹，也是人类幸福的来源，社会文化的基石之一。”

但那一切，都因为恶魔的到来而终结了。

“咕咕，人类考虑过鸽子的感受吗？在吃鸽子时会感到愧疚吗？如果人类放弃吃鸽子，我或许就不会诞生咕咕。”

恶魔是以罪恶为食的生物。

理论上，如果所有智慧生物放弃吃鸽子，鸽子恶魔就失去了“掠食之罪”这一主要食物来源，逐渐自然消亡。

短暂的沉默。

狄兰从餐车上取出一份盒饭，开盖。里面是一坨冷却的灰麦糊糊。

“我们进化到今天，不是为了吃这种水泥浆糊一样的东西的，这玩意放黄金时代连黑猩猩都不吃。

我们只要饿不死，就会开始思考馒头和汉堡。吃到鸡鸭之后，还想吃鸽子。

有了古典和民谣，我们还要爵士和摇滚。小说，漫画，游戏，电影，还想要更多。

即使一个人过得平安，大脑也会不停编纂38集的爱情故事。”

男人握着刀和巨大的鸽子胡扯八道，姿态放松得像是唠嗑。

【生存】权能让类魔的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但伤口深处蚀砂的侵蚀无法清除。鸽子恶魔推测不出这个人类的契约恶魔，对方的恶魔能力已将祂的反应速度延缓了数倍。

类魔深黄色的双瞳因充血变得猩红，寄宿在血肉中的真空蠕虫活化蠕动着。祂魁伟的躯壳已经膨胀到两米多高，肌肉羽翼末端生长出成排的骨质倒钩。

祂至少要在躯壳崩溃前对列车造成一定破坏。类魔只是恶魔制造的临时躯体，一件特殊用途的工具。

“咕咕，所以人类不会对鸽子感到抱歉吗咕咕？”

“道歉是一方面，吃还得继续吃。”

咕！

类魔收紧所有肌肉羽毛，聚拢的倒钩如同骨锯，咕咕咕地向两个能力者助跑冲锋。

地板凹陷出一个个爪印，整个车厢都在摇晃。

狄兰在这一瞬感知到极其强烈的危险，全身肌肉过电般紧绷。

并不是鸽子恶魔，而是从他背后袭来。

一支漆黑的投枪横贯三个车厢，挟着滚滚黑烟与热浪，正面轰穿了类魔的胸腔。

闪避一旁的狄兰心跳骤然加速。那支投枪的目标如果是他，他很可能躲不开。

“WTF？”

克莱丽斯亲切的问候声还未落地，红黑的残影在爆发起跳的轰响中几步跃过两节车厢，炮弹般撞上被刺穿的鸽子恶魔。

反应迟钝的类魔毫无闪避的机会，被恐怖的冲击力径直摁到车厢尾部，漆黑投枪破开血肉骨骼将祂钉在了墙壁上。

黑烟和热浪，焦土与硝烟的气味。是暴怒之罪能力的契约者。

攻击者穿着深红的作战服，躯干四肢都有厚重的装甲，全身缠绕着翻腾的黑烟。

狄兰粗略地估测，他的身高和体格比类魔还要夸张，黑烟缠绕的拳头让他联想到某些重型机械。

“不用和恶魔说那么多。它们理解不了的。”

是之前对讲机另一边的沙哑声音，列车上的安保组长，由密涅瓦学院直接派遣。

他拔出两把多棱刺刀，双臂发力钉穿类魔的翅翼。

咕！咕！

他又举起绑在背后的战斧，缠绕黑烟，毫无滞涩地挥动重击。

血肉之躯被金属与黑烟轻松撕裂，伤口焦黑甚至逐渐碳化。

狄兰和克莱丽斯闻到了蛋白质烤熟的气味，就是火候太过了。

“我…”

狄兰还未说出第二个字，组长又举起一柄十字枪，反复刺穿类魔全身的要害。

“狄兰老师，怎么办……你们能对付那只恶魔吗？”

一个灰头土脸的金发女孩嗫嚅着，语气中充满了对那个红色恶魔的恐惧。逸散的黑烟让他们皮肤灼痛，呼吸困难。

“哈哈，那不是恶魔，是你们未来的学长哦。密涅瓦学院培养的就是这类尖端人才。”

预备生们的脸色变得更加惨淡。

他们根本不明白，学城那几所学院，尤其是密涅瓦，与“学校”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我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已经熟了。”

红色恶魔停顿了一下，又补了最后一枪，黑烟终于消散。

他从类魔悲惨的遗体上扯下一块手掌大小的坚韧外皮，兼具皮革和甲壳的质感，递给狄兰。

恶魔遗物，猎魔过程中最重要、珍贵的战利品。

“死了快一半人。小心。”

组长收拾好武器，不再言语，沉默着走回前方的车厢。

“小心。”

狄兰观察着手中的恶魔遗物。红恶魔出乎意料的是个好人啊。

这块有些焦黑的外皮，就是“壳位”所指的壳，留存着鸽子恶魔的部分力量。

最鶸的屑位恶魔被杀死后，如果高温焚烧尸体，能从骨灰里找出一些深色小颗粒。

壳位恶魔死后会留下皮革、甲壳等外形的遗物，刺位则是各种材质形状的骨刺。这些东西就是生成血契的原材料。

凭感觉，鸽子恶魔的正体应该是刺位或者比较菜的爪位。这只类魔只留下一块二阶遗物，多少有点寒颤。

狄兰用手掌触摸着皮革，划过表面粗糙的天然纹路，像是残缺的羽翼。

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模糊的信息：

【你付出：每周的新鲜祭品】

【你得到：鸽子恶魔的恐惧之力】

狄兰顿时垮起个批脸。因为恐惧类的恶魔遗物，无法作为血契材料。

鸽子恶魔之前只使用过掠食之罪的能力，合着是招没出完就被学院派暴力分子给烤了。

恐惧......鸽子以前不是和平的象征吗，有什么好怕的。海鸥至少还会抢薯条，鸽子它能做什么。

“值多少？”

“恐惧。”

简短的回答浇灭了克莱丽斯对金钱的热情。这东西只够几天饭钱的。

“什么能力？”

她追问了一句，出于好奇。

狄兰集中精神，获取遗物中更详细的信息。这类信息不可伪造，也无法变更。

“我看看。将对鸽子的恐惧具象化...生成大量类似鸽子粪的物质，并高速射击。

命中物体后，鸽子粪会变为与物体相反的颜色。”

他不禁一阵窒息，感觉自己的手都变得不干净了。

如果被那种东西打中，恶魔猎人的生涯也就结束了吧。

“晦气。”

克莱丽斯摇摇头，拿出摄像机品鉴刚刚的录像。

两人貌似都忽略了，车厢里还有几十个精神受创的年轻生命，学城未来的花朵。

“老师，现在该怎么办？”

“列车还在向前。祈祷它不要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