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自由

“你们手中的曼陀罗花，从何而来？”

范云药铺，秦长生坐在上首位，目光落在下方的两人身上，面容平静，带着审视的意味。

下方，两个草药贩子跪在地上，一胖一瘦，身穿粗麻衣衫，脸上写满恐惧的神情。

他们刚刚到达这间药铺，准备按照往日一样，与这里的掌柜交易曼陀罗花，却突然被冲出来的锦衣卫抓捕，一脸茫然的押了起来。

随即涌上心头的，是愤怒与恐惧。

落到这番田地，无疑是掌柜的背叛了他们，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了锦衣卫，所以他们为之感到愤怒。

而恐惧，则是因为他们贩卖朝廷违禁的物品，并且数量不小，极有可能因此入狱，乃至失去性命。

这种后果，是个人都难以承受。

“小的，小的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智，才选择贩卖曼陀罗花，请大人饶命，请大人饶命啊！！！”

较为肥胖的草药贩子跪在地上，哭嚎着开口，眼泪滴落，神情恐惧，不断磕头求饶，希冀秦长生能够饶他一命。

秦长生见状，再次开口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曼陀罗花即可，若是有功的话，未必不能饶你一命。”

话音落下。

胖子忽然沉默下来，磕头的动作也凝滞住了，似乎想到什么事情一般，表情变得更加绝望，面如死灰，但并未开口回答秦长生的问题，反而较为安静。

一旁，那位瘦弱一些的草药贩子，也在此刻神情变化，嘴唇蠕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迟迟不愿意开口。

见到这一幕，秦长生心中微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身材略显魁梧的壮汉顾武，对方心领神会，做出拔刀的动作。

噌！

大刀出鞘，寒芒刺眼，依稀可以见到其上斑驳的血迹。

伴随拔刀的声音响起，那两人的脸色，更加恐惧起来。

“我们大人问你们话呢，快点回答，否则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顾武面色凶恶，话语中凝聚一种霸道的气势，杀意从身上逸散开来，魁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

声音响起。

两人中，那个瘦弱一些的草药贩子，当即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吸一口气，露出豁出去的神情，嘴唇微张。

一旁，胖子见状想要阻止，但最终看着顾武手上的大刀，还是沉默了下来，叹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我们这些曼陀罗花，并非自己种植的，而是......而是从主人家偷来的。”

瘦子缓缓呼出一口气，浑身颤抖，咬牙道。

反正现在违背秦长生的意志也会死，不如干脆说出来，求取生机，总比立刻死在那个魁梧汉子的刀下强。

至于以后的事情，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偷出来的？”秦长生说道：“你们的主人是谁，在何处？”

“骊山，我们是在骊山偷来的曼陀罗花！”

瘦子声音大了一些，表情稍显复杂，粗布衣衫映衬他有些枯瘦的面庞，在下定决心说出什么的这一刻，他的心境也有所变化，不再畏惧于过去。

骊山，那是张安世的地盘。

当他说出这个消息，尤其是面对这位宫内的大宦官说出这个消息之时，就注定卷入一场漩涡中，很难脱身。

如果有的选，他肯定不会这么做，安安稳稳的苟着才是硬道理。

然而，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我们本来是骊山上，负责照顾花草的人员，后来自从骊山被皇上赐给张丞相后，便成了对方的人。”

“两年多以前，对方让我们在骊山上，种植曼陀罗花，并且严禁传出任何消息，一旦发现，就是身死的境地。”

“起初，大家都很害怕，有人因为嘴不严实，酒后不小心说出这件事情，便被张安世暗中灭了满门，自从那件事以后，大多数人就已经认命，被困在骊山上，为张安世养殖曼陀罗花，失去自由。”

“那时，我们也很小心，甚至打算就此浑浑噩噩的渡过一生，但两年的时间过去了，骊山的护卫换了一批又一批，种植花草的人，也因为需要掩盖消息的缘故，死了不少，渐渐的，我们发现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张安世的手里，根本没有活路可言！！”

“既然早晚会死，那为什么要为他卖命，为什么不想办法，活得更加舒服一些！！”

说到这里，瘦子的神情激动起来，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当初的灰暗生活里，回到了心火燃起的那一刻。

连带一旁的胖子，也受到感染，神情恍惚。

“所以，我们观察了很久，终于发现一位比较懒散，且贪图利益的守卫，通过慢慢的与对方接触，最终我们达成了协议！”

“我们两人负责偷取曼陀罗花，他负责暗中放一条路来，而后拿到山下售卖，只需持续一段时间，便能够赚到足够多的钱，到时候，我们就偷偷离开骊山，甚至离开大魏皇朝，去其它地方逍遥快活！”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逃出张安世的手掌，并且更好的生活下去！”

“谁知道在今天，就被大人发现了......”

说到最后，瘦子的声音由激动慢慢变小了起来，神情苦涩。

在他看来，私自售卖曼陀罗花，而且涉及这么大的数量，已经是必死的结果。

即便昔日的计划多么美好，但也依旧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了，现在他们要承受的，便是计划失败的结果。

可就算这样，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依然不会放弃当初的选择。

为张安世种植曼陀罗花，被变相囚禁在骊山之上的那段岁月，才是真正的黑暗与浑噩。

而直到产生逃离的想法之时，他感觉自己才真正的活了过来，有了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不再昏暗度日。

人总是追求美好与自由的，他也不例外。

可惜，一切转眼成空。

而在首位上，秦长生听到对方的故事，内心有些感慨，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草药贩子的事情，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大事，但对于秦长生来讲，无非是他人之事，与自己关系不大。

对方透露出来的信息，才是他最为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