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夜访

京师尚书令府，王珣看着香案上的圣旨，沉思良久。

终还是叹了口气，看着跪在祠堂一日的王嫄道:“阿嫄，你可知若是嫁了慕容翀，你以后会处在各种监视之下。”

王嫄直起了身子:“阿嫄知道。”

“大父本想让你嫁萧家，萧绎人品学识都是士族的顶尖子弟，日后定有造化。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你心仪那慕容翀…”王珣望着祠堂上一排排的灵位，叹道:“陛下欲南征一统华夏，可是时机未到，恐要生乱。那慕容翀野心勃勃，鲜卑人蠢蠢欲动，只是陛下被他姐弟二人所惑，越发宠信鲜卑将领。南征之事我一直未表态，一则就是担心鲜卑羌虏趁机自立，二则就想让陛下松口你的婚事。可是你却…”

“大父…”王嫄心虚的低喃。

是她莽撞了，一时心急让自己落到那般境地。

“你起来吧！”

看着她脸色不好，昨日折腾了半夜，今天一早就被陛下派小黄门带着圣旨把她和袁茹直接送回了尚书令府。

王嫄扶着膝盖站起身，因跪的久了身体晃了几下。

“既然旨意下了，那就如此吧！大父年纪大了，恐也活不了几年了。你伯父平庸，你阿耶愚钝，你三个兄长也就阿锡颇有城府。若以后真的有变，你就让阿锡设法把你送回琅琊。”王珣嘱咐道。

王嫄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大父会长命百岁。”

王珣苦笑道:“傻孩子，陛下都不敢奢求长命百岁。回去吧，成亲一切事宜，我会嘱咐你伯母操办。”

看着大父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子，王嫄心中酸涩，想把所知后事告诉他。

“那袁家娘子在宫中胡言乱语，说什么梦到后事，应该是被鬼神附了体，陛下的意思让她进寺院清修。你继母恐怕会迁怒与你，最近你就在院子里禁足吧！就说我的意思。”

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王嫄生生咽了下去。她不能说，若说了，她的结果也会和袁茹一样。大父虽是疼爱她，恐怕也不会信她这天方夜谭。

“喏。”

王嫄低着头退出了祠堂。

回到蒹葭院，白苏几人正急的团团转，看到她回来，高兴的迎了上来。

“女郎，奴要去祠堂侍候你的，可是女君派人把住了院门，不让我们出去。”小果急急的说道。

白苏见她走路不便，知道她定是久跪伤了膝盖:“奴去给您拿药。”

小梅两人上前扶住她，往屋内走去。

“女郎，您没事吧？昨夜怎么会…”小梅欲言又止。

她听传旨的小黄门说女郎夜里私会慕容翀，被陛下撞见，因她士族女的身份，陛下才会给她指婚。若不是，恐怕就只是姬妾了。可她知道，女郎不是去私会的，她是跟踪四娘子的，可这话她却不能说。

王嫄苦笑了几声，“说来话长。不过，既然圣旨已下，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总比送到寺庙清修要好。”

“四娘子要送去皇家寺院清修了，那里都是犯了错的嫔妃所住，听说很是清苦。不知四娘子可否能撑的住。”小梅回道。

“她撑不住最好！”小果冷声说道:“若不是她，女郎也不会…”

王嫄淡声道:“其实是我思量不周，有些冲动了。”她看了眼周围:“狸奴呢？怎么不见？”

“刚还在院里玩耍，这会儿却不见了。这狸奴脾气古怪，除了女郎谁都近不得她的身。且经常要消失好久，回来喂它东西也不吃，定是还有人喂它的。”小果嗔道。

王嫄笑了笑:“这狸奴本是它自己来的，想来就不止我一个主人了。既然会回来，就不用管它了！”

入夜后，狸奴还是未归。

直到王嫄刚要睡下，就听到窗外传来了喵喵的叫声。

无奈，她只好起身，把窗子打开放了它进来。

可她刚要关窗，就看见窗下站着的慕容翀。

王嫄不得不承认，他好看的令人心动。就算是容貌仅次于他的贺楼车真都不会让她如此的心跳加速。

他踏着月色走了过来，俊朗绝色的容颜好似下凡的嫡仙。

“怎么了？不认得了？”

慕容翀清冷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你怎么来了？”王嫄小声问道。

“听说你被王珣罚跪了一日？”慕容翀抬眼问道。

“你如何得知？”王嫄有些诧异。

慕容翀嘴角微微上扬:“你大父特意让人给我传的信，想来是让我心疼你。”

“啊！”王嫄没想到大父会这么做，可是细想后就明白了过来，大父认为自己真的喜欢慕容翀，恐怕自己一腔心思错付了。

“拿好。”

慕容翀抬手递过来一个青色小瓷瓶。

“这是什么？”

“活血化瘀的药。你让婢女给你涂到膝盖上，揉开了，明日就好了。”

“刚已经涂过了。”王嫄推拒道。

慕容翀微微皱眉:“把之前的擦掉，这药是我燕国秘药，其他如何能比？”

见他坚持，王嫄只好接过。

“你寅夜前来，就为给我送药？”

“嗯。”

“那多谢了。药我收了，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

慕容翀看着她眼含笑意，声音软糯，心中微暖，便有些不舍得走了。

“你昨夜去找我何事？”

王嫄一愣，昨天想告诉他袁茹重生之事，让他小心些。可今日袁茹被陛下处置，想来不会再影响陛下什么，她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昨夜我见那继姐鬼鬼祟祟的跑了出去，后又偷溜进朝霞宫，恐她对你不利…”

“她能如何对我不利？”慕容翀顿了顿:“你担心我？”

“不是…”

慕容翀眼神有些失落:“你是不是不想嫁我？”

王嫄抬眼看他:“如果不是昨夜出了意外，你想娶我吗？”

慕容翀身体微僵，娶妻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即使皇帝想要给他指婚，他也无所谓是谁。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婚事或许由不得自己。他算计上王嫄，无非就是利用她的士族女郎的身份，还有王珣的地位，让他摆脱与乞伏氏的婚事。

他从未想过王嫄会嫁他，因为王珣定是不允。可没想到，昨夜她会跑来，还被皇帝碰上。

被皇帝步步威逼之下，他一时冲动把她暴露了出来。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然真的把她指给了自己。他错估了皇帝打击士族之心。

可是…一年后，计划进行顺利，他恐怕不会留在长安，到时她又该如何？

叫他沉默不语，王嫄微微笑了笑:“我知你志不在此，但是今时今日我们两人绑在了一起，我不强求你能事事告知与我。我只想若涉及我或者王氏一族的安危，你能多多顾念些我们之间的情分。”

慕容翀看着她良久，才声音嘶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