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投河

“长安君到…”

众人往两侧散开。只见她身穿玄色袿衣，简单的发髻上无一件饰物，即便如此，也无法损耗她一丝倾城的美貌。虽身怀六甲，但是仍身姿窈窈，走动间裙裾微动，一身士族嫡女风范。

“见过陛下。”

王嫄傲然的站在那里，并不行礼。

皇帝并不介意她的无礼，只温和道:“琅琊王氏多出忠义之辈，辅佐帝王更是兢兢业业，留下不少美名。你幼时便得赐封，享皇室尊崇与俸禄，如今皇室需要你的牺牲，不知长安君可愿？”

“吾若不愿呢？”王嫄淡声道。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不悦的看向她:“你可要连累你的族人？”

王嫄冷笑几声:“吾大母为了怕连累族人，选择自戕于叛逆的刀下。吾大父为了不连累族人，被匈奴人杀死在平州，如今你们又要来逼迫我了吗？”

“胡言乱语！王老尚书令虽被围困在平州，但是还并未身亡。你若应了今日之事，朕可以即刻派兵支援平州，且让王珣重回京师，加封他为大司马。”皇帝又转头看了一眼皇后，又道:“若你应了，朕就立三皇子为太子，你王氏可就有了从龙之功，到时候其他士族再也难望其项背。”

“陛下，不可！”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道之慌忙阻拦道。

“陛下，直接把她绑了扔进河里就好，何必与她多说废话！”袁茹娇声道，眼中全是幸灾乐祸的笑。

皇后脸色微沉，眼神闪烁，不发一语。

皇帝自然也想直接把她绑了，可他毕竟是个注重名声的人，自是不想在史书上落个逼迫士族女郎跳河献祭的骂名。

王嫄看他们神色迥异，讥笑道:“难怪这北朝摇摇欲坠，如今这前朝后宫都各自只为私利，只看眼前，不知进取。作为一国之君任用小人，听信巫语，寄希望于妄言，你早晚就成那亡国之君！”

皇帝终于大怒:“把她绑起来！”

“陛下，请您三思！”皇后跪了下来，拉住皇帝的衣襟哀求。

“你是皇后！难不成也和她一样，忤逆朕？！”皇帝怒声斥道。

皇后缓缓的松开了他的衣襟。

王嫄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嘴角浮出讥讽的笑意。

两个小黄门走到她身后，制住了她的手臂。

“把她带去河口。”

皇帝一声令下，众人跟随着往溧水河走去。

这溧水河在长安城外不远，是黄河的分支，水势虽不如黄河湍急，但也是水深数米，波涛汹涌。人若掉了下去，定无生还的可能。

小黄门押着王嫄往前走去，踉跄中看到了远远跑来的伯父。只见他跪到了皇帝面前，不停的磕着头，瞬间额头上已是青紫。

王嫄鼻子酸涩，自从大父去了平州后，伯父便称病不朝。如今不知在哪里得了信，竟然跑了来为自己求情。

这一世，她虽仍无父母缘分，但是却得到了亲人的缘分。养育了她的大母，偏宠她的大父，虽相处不多但是仍怜惜她，让伯母多给她数倍嫁妆的伯父，还有三位一直疼爱她的兄长。

即便是死了，此生也算无憾了！王嫄站在那崖石上，抬头看着碧色的天空，死在这秋高气爽的天气也不错，只是不知下一世能否再投个好胎。

她只希望再投胎之时，不要再忘记喝孟婆汤了。

一声凄厉又熟悉的喊声:“女郎！”

王嫄回头看去，竟是那许久未见的贺楼车真，她淡淡的露出一抹笑容，嘴唇微动:“保重！”

随即身体往后一倒，人消失再河面之上。

“不要！”慕容翀猛的坐起身，他捂住心口，刚才梦到阿嫄投河自尽，让他心中恐慌，头疼欲裂。

“来人！”

“主公！”丘敦叻听到他的喊声，推门走了进来:“您有何吩咐？”

慕容翀见是他，眉头紧缩，脸色不快。

丘敦叻以为他又犯了病，忙上前就要检查，被他抬手止住。

“主公，您头部受了重创，如今刚醒了不久，不可大意啊！还是让吾检查一番吧！”丘敦叻劝道。

“不用！我已无碍！”慕容翀冷声道。

“主公不可讳疾忌医啊！”丘敦叻无奈道。

“闭嘴！去把丘穆凌叫来！”

“喏！”

丘敦叻躬身退了出去，让人给丘穆凌传话后，转身去了后院慕容翀的母亲处。

半盏茶的功夫，丘穆凌便进了内室。

“长安可有来信？”慕容翀揉着眉头，问道。

丘穆凌身子微僵:“并无。”

“蠢货！去了这么久还没接回夫人！”慕容翀冷声道:“准备下，明日我带人去长安？”

“主公三思！老夫人恐不会同意您以身犯险。”

原来，慕容陲逃回燕地后，才告诉慕容翀他的阿母还活着，他把她藏在了龙都。让慕容翀归顺他，并且以他阿母要挟。

本想亲自去长安把王嫄接回的慕容翀得到阿母的消息后，只能先去龙都与慕容陲谈判，迎回阿母。可谁知在龙都受了暗算，被下了药后在回来的路上从马上坠落，幸得丘穆凌带人赶到，才把他救了回来，但是仍旧昏迷了半月之久。

这期间，平阳郡和军中之事都有老夫人和鲜卑贵族共同商定。如此一来，即使他醒来时得知平州城被围，也力不从心为时已晚。

“老夫人那里不用告知。”慕容翀淡淡的说道。

“不告诉我什么？”

随着一道嘶哑的声音，门被推开。

一身穿芙蓉色锦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虽有些年纪，额头眼角也有了皱纹，但是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绝美的女子。只是脖子上有一道刀痕，让她优美的脖颈显得有些可怖。

“阿摩敦。”慕容翀并未起身，只冷淡的喊了一声。

独孤氏沉着脸走到了他的面前，厉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阿摩敦？！既如此，还敢杀了独孤氏的人！”

慕容翀抬眼看她，眼里全是冷意:“独孤罗目中无我，我为何容他？”

“那是你的堂舅舅！”

“嗬，若不是我堂舅舅，他死的或许就不那么痛快了！”

“你！”独孤氏拿手指着他，被他气的脸色铁青。

“若阿摩敦因独孤罗来向我兴师问罪，我劝您还是回去吧！他延误军机，砍了他已经恩赐。”慕容翀低垂着眼眸，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别以为我不知你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堂舅舅杀了平州来报信儿的人吗？难不成不救平州是你堂舅舅决定的？不还是你权衡再三后下的命令！你以为杀了你堂舅舅，就能给那王氏女郎交待，但是天下无不透风之墙，到时你能又再杀几人！”独孤氏咬牙道。

慕容翀低声道:“杀光。”

“你！”

“报！长安来人了！”门口士兵大喊。

“是谁？把他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