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布局（三）

几天后，欧阳叫人带来了刘鸿飞两兄弟的消息。

刘鸿运倒是没骗易华伟。

两兄弟是河北孙庄人，前几年饥荒的时候，一家老小逃荒逃到了四九城。刘鸿运媳妇熬不住，在路上就过世了。到了城里，因为交不起房租，一家人现在住在天桥铺陈市一带，一家‘花子店’里。这几年光景不好，厂里进不去，活也不好找，两兄弟带着母亲女儿在四九城靠打零工度日，时常饥一顿饱一顿。

易华伟听着刘家的消息，心情有些复杂，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吧！思考片刻后，便走出了家门。

………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一个陈旧的房间里，随着天色变化，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一个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把桌子上的煤油灯点起，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去，整个房间比较狭小，屋子靠里面是一张炕，一个人影靠着炕边墙壁，一只手轻轻地用拍打着睡在炕上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好像刚刚睡着，腰间盖了一张薄薄的床单，歪着头侧身躺着，不时吧唧着嘴巴。一旁衣柜的门是坏的，衣柜里装的破旧的被褥里露出些褐色棉絮，一些鸡毛被压在被褥下面。除了衣柜，屋里剩有的大件是一张有些跛脚的桌子，桌面微微倾斜，一根桌脚下面垫了几张折起来的旧报纸。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从桌上端起一碗棒子面糊糊，走到炕边，拿着勺子想给靠坐墙角的人影喂去。

“妈，嗯自己吃吧，…我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去找活干。”人影正是刘鸿运，他脸上还有些微肿，嘴里说话有些不清不楚：“鸿飞还没有回来吗？”

“没呢…唉！我吃过了…”老妇人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道：“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流氓，下这么狠的手，把你打成这样…”

两兄弟里面，刘鸿飞除了挨了一记断子绝孙腿之外只被扇了几巴掌，痛过去就没事了，嗯，有没有后遗症就不知道了。刘鸿运就有点惨了，先是胸口挨了一重锤，肩膀也被踹了一脚，挨了几个巴掌之后还被易华伟卸了手臂关节，虽然后面接上去了，但这几天还是提不起重物，只能在家里养伤，这几天都是刘鸿飞去外面找活。

两兄弟跑回来的时候，那凄惨的模样把老娘跟女儿给吓坏了，两兄弟又不能明说抢人不成反被揍了，只好谎称跟人抢生意发生口角，被几个人给打了。

看着儿子，几滴浑浊的泪水从老妇人眼角滴落。

前些日子，跟两个儿子合伙的‘窝脖’出去后再没有回来了。不知道是出了意外还是跑了，两兄弟只能做回扛包的活计。可做事的人多，活却很少，这些天都没有进项，眼看着仅有的一些积蓄就要花完了，儿子又出了意外……

“娘，您别哭啊！～”看着老娘落泪，刘鸿运起身想帮老母亲擦拭泪水，一急之下却又引得手臂一阵隐痛，“啊！”，一声痛呼脱口而出。

“怎么了，儿啊？”老妇用手擦拭掉眼泪，急切地看向儿子。

“没事，就是碰到一下。”刘鸿飞开口安慰道：“娘，我没事，您早点休息吧。”

“你吃点东西吧！都一天没吃了…”老妇看着儿子，眼里满是担忧。

刘鸿运早上起来吃了一碗糊糊，这会早就腹中空空。可家里粮食已经不多了，还是一会早点睡觉吧，早点睡觉就不饿了。

“没事，今天没干活，我还不饿。”刘鸿运看了女儿一眼：“这些留给闺女明天早上起来一起吃。娘，您早点休息，我再等一会，要是还没回，我出去找找他去。”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唉～～”老妇深深地叹了口气，把碗放在桌上，摸摸索索着爬到炕上去了。

房间陷入一片沉寂中，只有桌上的烛火在摇曳着，偶尔发出爆裂声。时间慢慢过去，眼看油已见底。

刘鸿运还没睡着，靠着墙壁看着天花板，心下惦记着弟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找到活干，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刘鸿运等得有些焦急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几下。

“谁啊？”刘鸿运有些好奇，刘鸿飞进来不会敲门，这么晚了，是谁啊？

“是鸿飞回来了吗？”老妇听见响动，想起身去开门。

“娘，我来，你休息吧。”刘鸿运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立马一身冷汗出来了，想把门关上，却被一只脚给顶住了。

“…是你？…你来干嘛？你，你怎么找过来的？”刘鸿运压低声音，语气有些惶恐。

来人正是易华伟，手上还提了个袋子。

易华伟手一用力，把刘鸿运推开几步，挺身走进了屋子。

“你～你想干嘛？”刘鸿运胆颤心惊地说道。

易华伟没回他的话，只是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向躺在炕上的老太太跟小女孩。

“儿啊，是谁呀？”老太太起身睁着混浊的眼睛，看向来人。

“大娘，我是刘鸿飞朋友，他晚上回不来，怕您担心，所以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易华伟朝老妇人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他还让我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过来。”

说着，拿起手上的袋子放在了桌上。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彪子～你这是被人揍了？”

几个在粮站里排队等活的窝脖在跟刘鸿飞开玩笑。

“去你的，我是不小心摔的…谁敢揍我？”刘鸿飞嘴硬道。

“你这摔的可真有技巧，把脸垫在巴掌上摔的吧？哈哈哈…”

刘鸿飞脸上还有一道指印，十分显眼。

“哈哈哈…～”

一旁的人闻言齐声大笑起来。

刘鸿飞憋红了脸，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一会还得做事，这会吵起架又该被人赶出去了。

“刘鸿飞，哪个叫刘鸿飞？”一个粮站工作人员朝几人问道。

“我，我是刘鸿飞，轮到我了吗？我这就来。”刘鸿飞赶紧起身拍了拍衣服，举起一只手，朝来人笑道。

“不是，外面有人找你，还有你们几个，今天的活没有了，都回去吧…”来人说完，转身就走了。

“啊！…没有了…？”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有些失望，却也有些习以为常。

“唉！明天赶早吧…”

“你今天又得挨家里婆娘数落了吧？”

“怎么，羡慕我有婆娘？”

“羡慕个鬼，就你婆娘那样，我怕晚上做噩梦…”

“滚蛋…”

几人笑骂着走出粮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