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豪夺（2）

温热的泪水自她合上的眼缝中溢出，又化作晶莹的泪珠划过，滴落在他手上。

似被这温度灼到，他的神志恢复了些许清明，看着面色痛苦的少女，他眸中飞速闪过疼惜，那抹异色又被森冷迅速淹没，而后归于寂无。

夙虞一把松开了她，其间不过稍稍一用力，就将她甩得直往后退，远离了殿门。

他随意抬手，一挥衣袖，又在空间四周罩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结界。

缺氧的鱼会害怕靠近令它窒息的河岸，应怜一边大口呼吸着，一边往后退，试图远离他的同时，又因为脚步微浮而摔倒在地。

砰——

砸倒在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爬起身，而是谨慎地盯着阴寒的男人。

见他抬步朝她缓缓走来，她双手撑地，试图站起，却因为刚才扭到脚踝，而未能成功。

站不起来，她索性不再尝试。

她双手置于背后，撑着地，挪动着身体往后移。

少女身上的红裙沾染了灰尘，也褶皱了起来，分明应当是狼狈的姿态，但在她身上，却透着异常惑人的凌虐纤弱之美。

现在的应怜怎么可能快过夙虞呢？不过几步，他就走到了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无法忽视脑中紧绷的弦，她就像是走在那根弦上的人，每时每刻都惴惴不安着害怕坠落深渊。

“别过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男人的脚步丝毫没有因此停下，他走到她面前。

“别过来！”她几乎是崩溃着嘶吼。

他在她身前蹲下，抬手扣住她的脸颊，强迫她直视他阴郁的眼眸。

“害怕了？那你为什么不乖一点呢？”

“应怜，你还当真以为，我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少年？”

男人磁性的嗓音褪去了年少时的干净纯粹，凉薄到几乎要失去生机。

他拽着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拉起，又在她还未站稳时一把将她扛在肩头。

少女的红裙因着他的动作，绽开出朵朵红梅，又如滴入清水中的浓郁红墨汁，逸散出飘透如雾的轻纱。

失了重心，应怜反射性地抬手一抓，试图抓住什么可以用来稳固自身的东西。

然而，少女的手反复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却尽数落了空。

如不知会飘零到何处的花瓣，在未知与恐惧下，她彻底红了眼眶，第一次因为这种无助的情绪而落泪。

复而落到榻上，她已经丧失了挣扎的力气，索性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暴怒。

夙虞看着她通红的眼眸，奇怪地，分明他从前最害怕她这样，但现在，他心里毫无波动。

邪珠灼烫起来，那阵平静复而化为失控的怒与恨。

既然视他的爱为草芥，那他不介意，用另外一种方式来陪她玩。

衣衫被撕扯着落地，凉意阵阵，应怜闭紧了眼，感受着锦缎被用力拉扯、擦过身体带来的疼。

她抬手，横在脸上，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也遮住了其中的失望与不堪。

原来有一种痛，来自心脏，深长，又难以抹除。

对于他的吻、他的触碰，除了汇聚成心里的堵塞，她别无它感。

“啊！”

异样的痛袭来，她咬紧了牙、攥紧了拳头，心里终于有了一种名为怨的情绪。

他最终……还是将她的傲骨踩得稀碎。

这个夜，于她而言，难熬异常。

＊

天还未大亮。

应怜被折腾了一宿，几乎没怎么合眼，但思绪纷杂，她如何也不能入眠。

同床异梦，大概就是如此。

睁开眼，借着晨间微弱的光，她看向将她纳入怀中的男子。

噩梦般的记忆不过在昨晚，她心里一沉，而后忍着酸痛，悄无声息地抬手，掌心暗藏杀机。

只要这一击，能正中他心脏的死穴，他必死无疑。

暗沉中，她轻轻挪动手掌，将其贴近他裸露的胸膛，却在看到他心口时顿住。

昨晚她不愿看他，便全程闭眸遮挡。只在现在，她才看清他似被烈火灼烧般溃烂的肌肤。

净化术于邪祟而言，确实如红莲业火灼烧般，炙痛难忍。

还真是个狠人，明明中了几乎致命的攻击、已经伤及心脏，却还要先忍着疼，报复回来。

犹豫中，她的手被一只大掌包住。

应怜背脊发麻，她僵硬地转眸，果然对上他暗藏阴戾的桃花眸。

只是比起他暴怒时的森寒模样，似乎，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餍足？

没人敢肯定。

应怜眼睫轻颤，她侧眸，将视线移开，落在别处。

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然而无果。

既然比狠她比不过他，那她索性放弃。对于和他掰扯这件事，她已经很疲倦了，另外，她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

感觉到她软下了力道，一副全然不愿搭理他的模样，他虽恼，但也知道，他没有克制的行为，伤到了她。

他掀开红被，自顾自坐在榻边。

心口像是被撕碎了一般，灼痛非常，绕是他这样不惧疼痛的人，也不由凝眉。

转身，看了眼背对着他、白皙肌肤被斑驳青紫取代的人，他回头，自顾自拿起备好的金丝镶边黑袍穿上。

站起的一瞬间，疼痛加倍而来，他捂住胸口，抬步向外走去。

初晨本就寂静，在这样暗沉又静谧的空间，他细弱的喘气声，能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沉闷又隐忍。

被疼痛包围，她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蜷缩起来。

这一瞬间，她似乎突然想清楚了自己该要做什么。

被称为“正道之光”，她其实怀愧于心，她终究做不到像原主一样，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她没有那么伟大。

可是，渺小的人，也曾有过一些远大的梦想。

做不到以情动之，那就，剔除他恶的来源。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远比情爱重要，不是吗？

＊

处理好伤口，夙虞再入殿中时，就发现应怜已经穿好了宫袍，背对着他，坐在妆镜前了。

分明才过了一夜，她的背影，竟多了他看不懂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