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真相（6）

不确定这女子是何来路，也不确定她是否作恶，应怜缓缓蹲下身，侧着脸看向她暗藏在散发下面庞。

待看清后，她瞳孔微缩，整个人都怔在原地，犹如冰冻。

这是……瑾白的面容。

哪怕她的头发已寸寸银白，但那张脸却没有丝毫衰老之色。除了褪去了些少女时的青涩稚嫩，但其他的均未改变。

怎么会……

分明“瑾白”前几日还来找她闲聊，为什么……再见面，瑾白已沦为了阶下囚，还成了如此模样。

比起见到江行来得更为猛烈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心脏，直将她的心砸得生疼。

她曾以为所有人中，只有瑾白没有改变，三百余年，她依旧如明朗的孩子。可是，她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视线落在她细白手臂上的伤痕，应怜不自觉骨节微勾，指尖似乎是因其不住颤抖。

没再细想，她赶忙将瑾白轻扶进自己怀里，又找出刚刚喂给江行的药送进她嘴里。

摸了摸她冰冷如霜的脸颊，应怜心里一沉，急忙施法暖化周遭的空气。

身在苍云楼的瑾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完全与她记忆里活泼少女重叠，就连气息，都一般无二。

若说是傀儡，那是不可能的。

傀儡皆反应迟钝。先不说其思维，就光说其动作，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傀儡。

这个世界上，能这般细致到连气息都能复刻的，唯有万物具生果。

但万物具生果已是几乎绝种的灵果，除了上次那个假夙虞，究竟是如何得来的第二枚。

不对，再加上假江行，应当是有三枚。

想那个死去的“江行”，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突然闪现出与夙虞决裂那晚的画面。

那个寒风凛冽的夜，他立在她面前，那双桃花眸里涌动的暗光，让她心闷不已。

他的话再次落入心脏，明明没有属于他的声音，可她只觉得锐利到几乎要让她的耳膜破裂。

他真的……没有说谎呀。

可是，最严重的一次，她没有相信他。

其实她是有所察觉的，毕竟夙虞的攻击来时，有一股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箍筋她的腰，将她牵引着直直撞上那攻势。

她知道，那不会是夙虞做的。

但那时悲极成怒，她到底是失去了身为审判者的严明冷静。

将脑中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应怜沉闷的头脑一瞬清明。

如今种种，皆表明尖锐剑刃皆指向一个人——亭白。

她不禁暗叹亭白此人的可怕之处。

心思缜密又稳如磐石，只怕，他们所有人，包括瑾白都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他全然稳坐高台，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这一行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师姐。”是江行的虚弱声音。

应怜回过神，低头见瑾白伤势好了些，她将她缓缓放平了一些。

转头，看向江行，“师弟，你……感觉如何？”

纵使有很多东西想要询问他，但看着他面无血色，她话语调转。

“好多了。”说完，他颇有些脱力地靠倒在墙壁上。

纵使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应怜，但现在的他实在疲累，只想借着石壁蓄力。

想到什么，他奋力转头，看向应怜，以及她怀里的人。

“师姐，瑾白她，她怎么样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迫切与担忧，应怜转回头，细细观察着瑾白的情况。

尽管已经喂了上好的丹药，但瑾白的呼吸依旧十分微弱。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无比，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断气。

“她的情况很不好。”应怜神色肃穆，语气中满是暗沉。

“但悉心照料还是有回转的余地。”她看向江行，中肯道。

江行闻言，心里聚集的浓烈担忧散了不少，他继而后靠与墙。

“师姐，多谢。”

应怜摇摇头，“你和瑾白都是我的朋友，我定然会尽全力。”

看着这样的应怜，江行意识到，其实变化最小的人，是她。

纵使她消失了三百余年，纵使她被迫嫁给魔头为妻，但她的真诚，从不曾改变。

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问她是如何逃脱夙虞的检测，仅仅是看着她，知她安然无恙，他心里就会安定不少。

“看来，我必须得在这暗牢里待上一些时日了。”

说着，她挤出一个抚慰性的笑。

……

苍云楼主殿。

“主上，属下已将应怜引至最深暗牢了。”

离开暗洞的巫蛰返回复命。

瞟了眼跪在下首的男子，亭白没有开口回应。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迈下木阶。

咚——

咚——

木阶随着他富有节奏的脚步，发出规律的闷响。

见亭白没有回话之意，巫蛰又猛地一地头。

“他们暂时走不掉，不知主上准备何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边白袍男子轻声打断。

“不急，得让棋子有反击的能力才更有趣。”

低醇又沉稳的嗓音响起，带着上位者的运筹帷幄。

亭白，不，应该说是勿昇此人万般皆好，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过自负。

不过这也是上界天族惯有的傲气。

一个被流放至下界，连身躯都不复存在的残魂，竟能借着他人之手，将整个修仙界下成一盘棋。

思及曾在上界为尊座时的风光，又对比如今为躲天道而处处隐忍的狼狈。勿昇这样最擅控己的人，也不由怒气攻心。

分明是在他的带领下，天族才能吞并空泽之境，成为真正无人能敌的族别。

可到头来，那些人却有眼无珠地反将一军，举立勿战为尊，甚至让北方神佛来给他定罪。

若非是因为他铸就有强健的神魂，定然在诛神审判台就被罚得魂飞魄散了。

想到那满目血腥的诛神台，勿昇攥紧了拳头，恼恨不已。

下首的巫蛰见亭白不再出言，也不让他退下，他心有疑惑，面有异色。

看着亭白刻意隐忍扭曲的面容，绕是湖蛰鸟这样感应迟钝的兽类，也能察觉到他周身萦绕着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