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你自由了

眼前的景物从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到模糊。

钟学琴抓着床单的手松了又紧，视线扫向屋内的几人，最后停留在佝偻着身躯的婆婆身上，嘴角扯着怪异的微笑“妈，对不起，我让您担心了。”

这一幕看在两位医生眼里，心里一惊，这个状态极其不符合常理，这个商业女强人该不会神智不清了吧？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默默转身出去了。

老太太见儿媳醒了要跟她说话，心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真怕这孩子把自己困住了寻短见。

她眼里聚集了雾气，迈着碎步朝床边走，到了近前，枯瘦的手掌覆上钟学琴紧握成拳的手背，话未出口，泪已流了下来，语不成句“学琴啊！我家宁宁…宁宁她…没福气啊！你要撑住了……”

躺在床上的人怔怔瞧着屋顶的水晶灯，似听到了，又似没听到。过了一会儿，哑着声说“妈，您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想跟谭东聊聊天。”

谭东这个称呼旁人唤着正常，但是从钟学琴嘴里出来，老太太心里还是增了隐痛。这是有多失望才像别人一样直呼其名。

老太太侧头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儿子，恨他，恼他，又觉得是咎由自取。

临行前，老太太举起拐杖狠狠戳着儿子胸口，脸色说不出的悲痛“你就是个孽障，孽障啊！”说罢，抹了一把溢出的眼泪，缓慢转身离开了。

随着轻微的关门声，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一时间屋内仅剩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这样的状态在他们的婚姻里是常态。

不知过了多久，钟学琴把目光从谭东身上收回，撑着身体要靠坐在床头。

谭东想搭把手扶一把，被钟学琴摆着手拒了，他只得倾身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女人背后，让她靠的舒服些。

男人这样细心的举动，钟学琴盼了二十年。原来这个男人是可以对着女人体贴的，只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靠着柔软的枕头，钟学琴拍着床沿，示意谭东坐下，男人迟疑一下，应了。

这次真听话啊！钟学琴盯着男人看，突然想笑，结婚的二十年里，她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专门跟她对着干，态度专一且持之以恒。

各种称呼在舌尖打着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唤这个痴痴爱了半辈子的男人，最后还是艰难的说出中年夫妻最平的称呼。最后一次了，是最后这样唤他了。

“老谭，我们结婚二十年了，看似很长，其实我俩真正像夫妻的日子估计连两年都不到。以前啊～我倔的不行，心里想着只要我守好家，打理好公司，你总会看到我的好……”

谭东坐在床沿，双手放在膝盖，听钟学琴回忆往事，他觉得那些事情已经模糊在脑海了，不由得出声阻止“学琴，说点别的好吗？说说其他的……”

钟学琴看着床上被子的图案，没有理会男人的话，自顾自又说了起来“年少时，我总觉得我的家世，长相，能力，性格样样比谭芝敏强，如今再看，这些都好有什么用？最后不都败在自己心盲眼瞎上了。”

那个两人闭口不谈的名字终是被提及，谭东脸色难看，扭头警告“不许再提，你明明知道我厌恶你提到她的名字。”

“不会了！谭东，以后不会再说了，你赢了，在只有我们俩的战争里，你彻底的赢了。我们到此结束吧！你自由了……从今以后，无论是心还是身，你都是自由的。而我也解脱了！”

钟学琴说的缓慢，说得坚决，像是已经把这些话演练了上百遍一样自然。

话落，谭东的后背僵直了一瞬，随即渐渐塌陷。这是他期盼已久的结果，今天如愿了，可心口像是裂开了一条缝，它在汩汩冒着血，他失去的何止是婚姻，还有那个叫谭宁的女儿再也没有了……

观翠苑书房里，乔政年在家办公，处理好昨晚于棋送来的文件，抬头看电脑的时间，不知不觉他已经忙了两个多小时了。

来到楼下，宋姨正给丹丹洗澡，乔政年环视一圈，屋里没有其他人在场，装作无意的问给狗身上喷水的宋姨“太太，出去了吗？”

听到男人声音，丹丹顶着浑身泡沫，迈着四只小短腿，到处逃串，试图找个藏身的地方。这突然的躁动甩得宋姨一脸的水。她嘴里笑骂着胆小鬼，抬头回应乔政年“太太没出去！估计在玻璃房呆着呢！”

在玻璃房吗？男人没有说话，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十五分钟后，乔政年端着一杯鲜榨橙汁去了三楼。

推开门，轻柔的音乐就钻入耳中。映入眼帘的是散落满地的书。

合上门，乔政年避开那些书籍，去找半天没有出现的莫冉。

绕过一排排书架，他终于看到躺在地毯上的某人。她倒是会享受，正在阳光下午休。

女人随意的躺倒在米色地毯上，由于姿势的原因，腰间露出一截细白的肌肤，看着真是耀眼的白。

把果汁放在桌子上，乔政年放轻步子，捡起散落在一侧的薄毯给莫冉盖上，人还没起身，女人就睁开了眼。

四目对视，莫冉清明的眸子亮晶晶的，一点都没有睡醒该有的样子。乔政年看着女人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蛋，笑问“你是装睡？”

“是没睡！”

说这话时，她已掀开毯子坐了起来，和乔政年面对面“你忙完了？”

“嗯”男人低低应着，视线扫过莫冉光落的脚上，轻声提醒“现在气温并不高，你最好还是穿上袜子。有一句老话，叫寒从脚起。你不要年轻就肆意挥霍身体。”

这些婆婆妈妈的唠叨话，莫冉直接忽略，瞧见桌上的果汁，微微扬眉，走过去，端起就喝。

待一阵渴意消散，莫冉转头看向一身居家打扮的乔政年，随意问了一句“你会打网球吗？”

男人弯腰一本本捡起地上的书，看着各种文字的封面，头也不抬“还可以，一般技术可以应付。”

乔政年把书放到书架，见书架底部还放着那套珍珠饰品，黑眸闪了闪，随即别开脸问莫冉“现在要和我打一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