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早就料定会是这个样子，听到好事嚷嚷得欢，一到关键时刻就都掉了链子。
当他把目光扫向讨论最激烈的村民，纷纷都把头低了下去，用脚搓着地上的沙子。
哎，愚昧啊！
“集资修建你们才是占了大便宜！”
“萧有福家已经认了大头，画好了图纸，准备了防渗水的材料。人家本来是可以自建自用的，但是心系咱们大伙，好心把活分了出来，谁愿意集资修建，就可以共用蓄水池！”
“既然是好心，又是为大伙着想，那萧有福家就大发下慈悲，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后娘屯修一个蓄水池呗！”
“就是，他们家都那么有钱了，大头都占了，小头也没多少了，就给大伙修一个呗？别那么抠搜！”
几个妇人在底下开着小会，说的话又故意让人听到。
院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村长黑着脸开口训斥：“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家手里的钱也是自己起早贪黑挣的，又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再说了人家自己建好了蓄水池还凭啥给你用？！怎么不见你把自家的钱拿出来贴补下大伙！”
被村长呲了几句，几个妇人耷拉着脸，不说话了。
“村长……我家半山腰上的地多，就盼着能多点口粮了，集资需要多少钱？”
“对啊，村长，得多少钱，看看我们能不能凑上。”
“一户50文，但是修建好后，可就一劳永逸喽！”
“50文？这么多？”愁云再次爬上了村民的眉梢。
冯康掐着手指计算着，半山腰上的地忙乎一年能卖个一两银子，要是水分充足提高产量，怎么也能换个三四两银子。
按着这样的投入产出比，这个买卖稳赚不赔！
“我家愿意集资！”冯康举着手，侧身走到了村长跟前。
“冯康，大伙还没有想好，你冒什么头！”
“你这是承了萧有福的人情，拿了人家的工钱，就上赶着摇旗呐喊呢！”
大多数村民都是这样，听到好事开心得不行，一说集资就各种推脱，看到别人愿意集资，没有跟他们站在一边，也要挖苦讽刺。
“田里的账你们自己算！我就不信你们掂量不出轻重，别老想占便宜的事，觉得合适就干，不合适就拉倒！多简单！”
冯康的腔口很硬，自家考虑自己的情况，别总想拉上别人。
“村长，这钱都用到哪里，不会不明不白的吧？他萧有福家不会是拿这个糊弄人，找我们要钱呢吧？”
有些妇人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这位婶子，我先声明，集资修建纯属自愿，没有强迫的道理！如果婶子不愿意出钱，就当没有这个事，修好了蓄水池也当它不存在就好！更别想着打它的主意！”
“各位叔叔、婶子，大家可以不参与，但不能恶意揣度人心，免得伤了同乡之情！图纸、技术我家都已经担了，自修自用没有别人从中作梗，反而轻松，我们何苦再来这一遭？现在还惹得一身骚！”
“大家想想，集资修建，到底谁是受益者？如果我们自己建了，那就是私有物品，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叔叔婶子也就别惦记着了！”
萧千禧实在是听不得有人恶意抹黑自己的干爹，再说了她们那三瓜两枣，她根本看不上。
人可以心善，但不能廉价，更要看对谁。
要是遇到了狼心狗肺的人，最好一开始就扼杀了占便宜的念头，省得被咬！
被怼的妇人，气哼了一声，要是蓄水池真修好了，总不能派人天天看着吧，她就不信自己舀不上来水。
“村长，我也想集资，但是家里真的拿不出钱，这该咋整？”
“没有钱，总有力气吧！我们商量过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就是不能吃白食！”
这次村民们都笑逐颜开了，谁家里不得有几个劳动力啊，轮流着去挖几天土，活就齐了。
大家踊跃举手，七八成都愿意跟着一块修建了。
村长招了招手把萧千文喊了过去。
“听说你最近功课很用功，会写了很多字，待会儿的花名册就由你来写！”
“这么重要的事，我怕……”萧千文连涨得通红。
“大哥，你一定行！”萧千禧拉了拉大哥的衣袖，给他了最大的肯定。
萧千武也点了点头：“大哥你比我强，肯定没有问题！”
村民们帮着把桌子搬了出来，村长研磨，萧千文执笔。
过来的人自报家门，交钱的清点上账，出力的记好工期。
有了花名册，也就有了凭证，到时候谁也别赖账。
“萧大侄子，你啥时候上的学堂？这字写得真好！”被村民一夸，萧千文的脸更红了。
“伯伯见笑了，这是在家瞎写的，是先生教的好。”萧千文的眼神偷偷瞟向萧千禧。
要是谁家的孩子会写字，那可羡慕死个人呢！
村民们投来羡慕的眼光，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字真不错！”
“跟那书上的分毫不差！”
“就你还看过书？你认识？”
“哎呦，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就是见过！”
“原来我的名字长这样！待会给我描一个吧。”有人用手指着自己的名字，满脸兴奋。
萧千文把头低下，耳根红得比红樱桃还透。
有的村民心下疑惑：“在家写的？你家里请了先生？”
也有人驻足，想要开口打问下束脩，转念一想把学堂的先生都能请到家里，费用肯定少不了。
叹着气，也不敢奢望了。
“谁还没有记录？往跟前走走，填好册子，咱们一早就去选址！”村长扯着嗓子向后喊着。
临了儿，那几个嚼过舌根的妇人也都凑了上来，把男人的名字报了上来。
第二天，天刚擦亮，各家各户都点起了油灯。
鸡鸣声、狗吠声、人们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起打破了后娘屯的宁静。
有人拿着镐头，有人扛着铁锹，也有人搬着装土石的筐和绳索，到半山腰上集合。
萧千禧跟村长拿着图纸反复研究，最后选了一处荒地。
村民拿起绳索拉线，把位置固定了下来。
突然，有个妇人冲上前来，一把揪过绳索：“不能选这！谁敢动我祖坟，我就跟她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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