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马车上后，村民们并没有离开，而是缓慢的跟在马车后方，直到将她送到出口。
楚云歌从车窗探出头，朝着众人摆手。
“你们都回去吧！”
听到这声，村民们才停下步伐，却还是站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
握着手上的鸡蛋，楚云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喉咙动了动，最终深吸口气，将脑袋靠到了夜璟辰的身上。
不知道是在同自己说还是在同男人说，她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晰。
“这次回京，再也拖沓不得，一定要完成大业……”
皇帝在庙堂之高，看不到江湖之远的苦痛，只有一个能够看到百姓痛苦的人坐上皇位，才能改变如今的现状。
夜璟辰，是最合适的人选，哪怕她不再嫁给这个男人，也不做皇后，她也要帮助这个男人登上皇位。
这次回京十分匆匆，本来七天的路程，在第二天时就已经走了一半。
马车停在小河旁侧，楚云歌站在水边，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风。
顾絮手中拿着披风，一步步走到楚云歌身后，然后将披风披到了女人的身上。
“太凉了，穿厚一些，别着凉了。”
楚云歌回头，拍了拍顾絮的手背。
二人并肩站立在小河旁边，一阵静谧过后，楚云歌侧头同顾絮对上目光。
“阿絮，想清楚了么。”
带顾絮离开京城，就是为了让她出来散心，和顾槐的事若是解决不好，不仅会埋下隐患，也会让他们留下痛苦和遗憾。
顾絮的眼底一片清明，再没了从京城离开时的痛苦和纠结。
她深吸口气，衣衫在风中胡乱飞舞。
“此行，我见识到了太多京城和家庭之外的东西，百姓的疾苦，官府的黑暗，还有人性的善恶，都被显现的淋漓尽致。”
“从前我只想着要如何让顾槐争气，如何完成父亲母亲生前的愿望，可是我忽略了顾槐想要什么，更忽略了我自己想要什么。”
说到此处，她缓慢回头，同楚云歌对上目光。
“云歌，我想清楚了，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情爱和家庭，我还有许多之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没做，还有万千风景未曾见过，我为何非要纠结于是否和顾槐有什么关系？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这些，楚云歌心底欣慰非常。
顾絮变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瞻前顾后，只想着家族和责任的机器了。
“好，阿絮，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坚定的站在你的身后，你想要去看山川河湖，就大胆去看，倘若有人敢出非议之声，那我就撕烂那个人的嘴！”
楚云歌也恢复了几分生气，两个女人再次对视，然后一起笑出了声。
等到情绪平静下来后，楚云歌手指紧了紧，犹豫片刻后询问：“阿絮，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你对顾槐……”
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否喜欢？
还是说……直接姐弟之情？
顾絮再没有了之前的遮遮掩掩，她十分坦荡的说道：“我对他，是有超乎亲情的喜欢的。”
此刻，楚云歌瞬间明了。
顾絮继续说道：“当年我为了顾家嫁给了一个我不爱的人，议亲时，顾槐像是疯了一般的同父亲母亲吵闹，父亲用鞭子抽他，母亲将他关进屋子里，可是没用，他依旧会将窗户踹开，然后来寻我。”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的月亮很圆，阿槐神色认真，一双眼睛明亮干净，他皱眉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嫁人，还说倘若我不愿意……他可以带我离开顾家。”
顾絮苦笑一声，轻轻摇头。
“可是哪有那么简单，我若是逃，顾家就会得罪那家人，两家的实力原本不相上下，那家若是想要发动力量对顾家做些不好的事，简直是轻而易举。”
“所以我抓住他的手，做出幸福模样，违心说我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很是期待，也愿意嫁人，那一刹那，他眼底的亮光灭了。”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苦涩，其中夹杂着轻微的颤抖。
“可是我没有挽留他，我劝他早点回去休息，还让他给我采买嫁妆，再后来，终于安静下来，按部就班的按照我的吩咐办事，甚至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给我列进了嫁妆的单子里。”
“我出嫁那日，他理应送我出门的，可是他没有来，父亲母亲找遍了整个顾家，都没有他的身影。”
楚云歌能够想象到当时的场景，少年郎的感情炙热又直白，顾絮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所以她装作不懂，咬着牙，将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推开。
“再后来我嫁了人，可那男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花天酒地吃喝嫖赌，而家里的婆母将责任全部怪到了我的头上，我忍耐着，尽力扮演好一个妻子的角色，可是……人心哪有满足的时候呢。”
“在父亲母亲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的那刻，他们一家人迅速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丈夫从前不敢对我动手，可那天他回来，不仅带回两个妓女说要纳成妾室，甚至还要我拿出嫁妆补贴家用，我不肯，他就打我。”
说这些时，顾絮神色平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些无关痛痒的经历。
楚云歌虽然没有经历过，可不论怎么想，都不会那么轻松和简单。
一个女人失去了父母，在婆家瞬间成了众矢之的，丈夫的殴打，婆母的谩骂，此刻，她对顾絮肃然起敬，伸出手，将她的手指抓住。
顾絮知道她是想安慰自己，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后，继续讲述着她和顾槐的故事。
“那时顾槐已经被托付给了璟王殿下，我听说他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得到了不少将军的青睐，那时，我是高兴的。可是我丈夫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我身上的疤痕……也越来越多。”
“陪我一起嫁过来的婢女，也只剩下一个，她看不过去，偷偷在夜里逃走，不知用什么方法将消息传给了阿槐。”
她突然顿住：“他来的那天……是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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