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片受热黏连，肯定是不能用了，抓片爪和齿轮受胶片焦化影响须得清洁一下看看，但好在没接触明火，问题应该不大。那放映员当时没有及时切断电源，估计电机受热后会出问题，但这个能修则修，不能修就更换一个，好在关键的透镜、聚光器和遮光器都没事，音响的问题应该也不大……我带回去修修看。”
“能修？好，好，能修就好！”
姜大队长顿时高兴，招呼傻站在一旁，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周炳看的儿子下指示：“老二，快，快，给抱着，抱着，送小周他们那儿去，快快快——”
姜茂云有些不相信地伸出手，“这个，你能修？”
秦霞抢在被问的人前头开口：“周炳要修不了，那整个武县，不，整个玉棉地区你也找不到能修的人了！”
不是，话可以说的这么满的吗？姜茂云伸出去的手顿住。
“赶紧的，瞎磨叽个啥！”
姜大队长显然对他儿子的行为不满，跟着就催：“抱着，你都抱着，小周你光拎着这个圈子就成，箱子，箱子给我……哟，这是个皮的啊，得亏是把下头的板凳都踢一边儿去了……”
这是自己爹？姜茂云表示怀疑，但依旧很听话地默默抱起了这堆东西。
抬步走时又听这老头在后头说话：“那个放映员也是个，那啥，看见起火，跑的比啥都快，这个地方好往外跑，你们带了那么多娃子出去都没事，他就是收拾好了抱着机器往外跑都来的及——”
“哈哈……队长伯说的对！”秦霞笑起来大声接话：“等回头说起这事时，队长伯您就这么问他！意外谁都不想发生，发生了就好好检查错误，尽量降低损失，咱们无论是在救人、还是在灭火上都已经尽力，任何人都无可挑剔！他却不是，身为放映员，保护机器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却在完全有时间的情况下选择独自离开，这本身就是一种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表现！咱们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他也不能撇得一干二净，对不对？”
“对，对，小秦老师说的对！就这么着！回头咱就这么说！”
“姑娘家的话不仅可以说的那么满，还可以说的这么狂？
就这，还是位老师？”
姜茂云在心里默想，突然就想起了昨天的那位女老师，那也是个有点傻有点疯的姑娘，火烧到了脖子里都不知道，拖着两条火蛇还照样跑。
再加上那个一句话不说，抬脚就将人给撂翻的，难不成这帮子知青都是这个模样？
还说的对？
姜茂云都不知道他爹啥时候也成了这个样子，想看看老头子说这话时的表情，不料一个回头恰好看见戴眼镜的那小伙儿嘴角和眼角的笑。
好嘛，这个也同样！
新院子，
昨晚上姜茂云只在手电筒的灯光里影影绰绰地看到了个大概，这会走近了才理解了他家爹那句“谁你都比不上”的意思，全套的砖瓦房啊，齐整又整齐，关键外头的柴堆旁还停了辆汽车——
八成新的军用吉普车！
没进门，就有条狗隔着门缝迎接人。
半大的狗，黑脸、乌青的背，弯弓状拖着条下压的尾巴，只一眼他就认出这是条正经的昆明犬，凶、猛、狠，跑得快，耐力好，也忠诚护主。
这就是昨晚从自己脚边溜过去的那条黑影？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这种狗？
“别叫，别叫，是我，是我，这是俺家老二，一家人，对，一家人，不信你闻闻，闻闻，下回给你带馍馍！”
这交流——
自家老头跟它是朋友？
狼犬很听话，真就不叫了，绕着他转了两圈，闻闻嗅嗅，走了，脖子梗梗的，骄傲的不像条狗。
进了门就又被院子里的场景给惊了一下，竟然是两人正穿着单衣切磋功夫：
一个是那个脸型和身高体态不相配，面相和说出来的话也不相配的大高个；
另一个就是冲他出手的那位，两人你来我往、上下腾挪的出手迅捷不说，还招招狠厉。
这还——
真是没法说了。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两人见着一帮子人进来，竟是连个头都没点的该出拳出拳、该踢腿的踢腿。
自家这当大队长的爹也把箱子往地上一放，煞有介事地跟着另外两人一同观起战来，好像忘了他自己是来干啥的。
跟在周炳后面，姜茂云将东西抱进了最头上的一间屋子。屋子不大也不算小，嗯，跟部队的单人宿舍差不多吧，一桌一椅一床一柜，都靠墙放，干净简单的连个多余的钉子都没有。
被褥也叠放的整齐，桌子上铺着桌布，上头摊放着书册和纸张，看一眼觉得乱，再看一眼又觉得就该那么放，这让向来自认为观察能力极强的姜茂云觉得很神奇。
可这小伙子却让他将东西放到地上，对，就是地上，红砖铺成了条形纹路的地上。
不是说这机器很贵？
“队长伯，您和姜二哥留下吃早饭吧，我这就去做，兆钦哥你和小周炳一起修理那破机器？李大哥帮忙烧锅呗？琳姐好点了吗？我给她摊点鸡蛋菜煎饼怎么样？”
这就又成了破机器，是那个又满又狂的姑娘说的，一句话能安排好几个人，姜茂云暗赞一声不得了。不好多在人家屋里停留，他将东西摆放好，点了头主动出去。
院子里，他爹已经拎了个马扎子坐到了屋檐子底下，那熟练劲儿，一看就知道没少到这儿串，这是已经应了要在人家这儿吃饭？
不是，你就空着两只手上门，在人家这儿吃饭？还是吃早饭？乡下人从来没有串门吃早饭的好不好！
姜茂云有些傻眼。
傻眼时，听他爹说话：“你在部队也搞训练不？你能打过他俩谁？你试试……陆，王，你俩谁试试他？”
姜茂云想说不用试，昨晚上已经试过了，但又觉得当着自家爹的面大剌剌地说这话有些丢人，暗自犹豫时见那两人收了手。
昨晚上跟他动手的那个，冲老头子叫了声“队长伯”，又跟他点了个头，抬腿走了，面色冷的连一点表情都找不到，难道是没认出自己？
然后，剩下的这个形神不符的，冲他伸出手说话：“姜二哥的长处应该在观察和瞄准上，我厚脸向姜二哥讨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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