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梅比乌斯

大胡子走后，姬乘还停留在原地默念着那句话。

“世界的深层...”

似有一道灵光在心头闪过，姬乘微阖双眼，思绪沉入玄之又玄的不可知之境。

在一瞬间，他感觉身体似乎变得轻盈如燕，如一团泡沫般向上缓缓浮去。

又或许是意识被大地下的某处所吸引，脱离了躯壳的限制，往愈发幽远的深处漫溯。

面前无穷无尽的根系盘曲虬结在一起，聚散出似能照耀到人心深处的毫光，琥珀色的浊流在根系各处平静流淌，其间带有不少令姬乘感到熟悉的气息。

“这是...地脉？”

姬乘只是粗略一看，便辨认出了这些“浊流”究竟为何物。

在璃月与天理维系者交战期间，姬乘正是借助深藏于地壳下的地脉之力，才为自己创造出了地利的优势。

只是，姬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数量的地脉一齐出现在眼前。

一条条地脉的河水缓缓流淌，三三两两的汇聚到一起，形成一道浩渺的江流，无数条江流奔腾着向最深处涌去。

姬乘向着那处继续前行。

地脉逐渐凝固、纠结、缠绕在一起，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姬乘向着光芒的深处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如同擎举着一整个世界的巨树突然出现在姬乘面前，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身形，处处满盈着璀璨到极致的光亮。

在其无数伸展开的枝头上，挂满了水晶般无暇的花叶，七彩的毫芒在叶梢处荡漾出一泓彩虹。

站在树下，姬乘只能看到最底下的一众枝叶。

“世界之树...”

姬乘喃喃地从口中吐露出这几个字。

“嗯？”

说的时候恍若未觉，等姬乘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不对。

他分明从未见过眼前的这副景象，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棵树的名字叫做“世界之树”呢？

正当姬乘心中生出疑惑，还未来得及思忖时，世界之树上几道虹光抛洒而下，姬乘随即明悟了这一状况的诸般缘由。

“世界之树...原来他所说的‘世界的深层’指的便是这里。”

姬乘好奇地将手放在晶莹如艺术品的树干上，流光随之四处溅落。

“天地间一切已知与未知的沉淀之所么...”

“那么，关于草木的主人，还有梅比乌斯...你又能告诉我多少呢？”

话音落下，姬乘眼前顿时一变。

意识又是一阵疾速地上升，穿过土壤、岩石，出现在一块未知的土地上。

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雨林，在无数苍翠中，伫立着一株高大直抵层云的巨木。

巨木之下，一处处依傍着溪水而建的村落如参差的棋子，以巨木为中心层层延展开。

半人半蛇的少女依偎在树底，正做着香甜的美梦。

当姬乘将视线放到少女身上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砸吧了一下嘴，微微一侧身体。

顺滑的翠发从少女的脸颊一侧流淌下来，露出其奶白色透着一丝晶莹的面庞，惊艳的同时还带着几许尚未完全长开的娇憨。

“梅比乌斯？”

姬乘犹疑地朝那边唤了一声。

因其与印象中的差别实在太大，且这只蛇娘身上的气息与姬乘记忆中的梅比乌斯也有些出入，导致姬乘觉得自己说不定是认错了蛇。

“哈呜...”

少女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松开自己抱在怀中的尾巴。

碧绿清澈、如一块块青玉拼接出来的蛇尾落在地上，尾巴尖摸索着四处勾了勾，从落叶堆中挑起一顶荆棘冠冕。

黑色的荆棘芒刺闪烁着如钢铁般冰冷的色彩，不知由何人将其铸造成了象征着地位的头饰，被少女随手从尾巴上接过来，戴在了头顶，这让她天真烂漫的气质中意外地多了许多威严。

“我饿了！”

少女似乎没有看到姬乘的身影，甫一醒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冲着巨木大声叫喊。

“梅罗迦，你今天还没有去拓植雨林。”

“我饿了！”

被称作梅罗迦的少女锲而不舍地震声道。

她见巨木没有对自己的要求及时作出应答，“啪叽”一声躺在落叶堆中，开始毫无形象地打起滚来。

“不干啦！又让蛇干活，又不让蛇吃饱！”

“从早到晚，见天被你指使着到沙子里去种树，整条蛇都快要被你榨干了！”

“哪有你这样的神王！奴隶主都比你多几分同情心...我要吃饭！我要休息！我要充足的睡眠！”

巨木：“......”

姬乘：“......”

巨木沉默了片刻后，树冠微微一晃，一团孕育着七彩光华的花苞从上面落下，被梅罗迦手疾眼快地接在手心中。

“啊呜啊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梅罗迦露出幸福的表情，但还没嚼了几口，之前的那团花苞便被她吞下了肚子。

“...这就没了？”

她瞅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向头顶望去。

“我还要！”

“已经够多了。”

巨木耐心地对梅罗迦温柔劝解道。

“这朵花中所蕴含的知识，足够一座人类的城市研究上数十年，这可不是短时间就能消化掉的...”

“你刚刚吃的那么急，脑袋是不是又疼起来了？”

巨木正说着，梅罗迦已经开始用手揉起额头来了。

但即使是这样，梅罗迦依旧嘴硬。

“不疼！一点也不疼！我还要吃更多！”

巨木又好气又好笑，对她说出的话一点也不相信。

她摇晃着枝叶，催促梅罗迦赶紧去执行应尽的职责。

而姬乘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好吧...

观望了这许久，就冲这种贪吃不要命的性格，虽然在外表上变化不小，但姬乘基本上可以确认——

她就是梅比乌斯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