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Loser(二)

这是陆魄在那年后悔的第一件事。

为什么说是第一件事?因为还有第二件事。

……

在公园做完志愿者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夜幕逐渐覆盖天空。

漆黑的夜空中望不见多少星辰，只能见到一轮白中带黄的一抹明月，与其相辉映的则是公园边上的散打着昏黄的灯光的路灯。

陆魄在进入公共厕所洗了个手，便打算离开。

只不过，他忽然愣了一下。

在附近，传来一声女生的娇呼，“讨厌……臭流氓。”

他怔住了，因为这声音听起来无比熟悉。

他循着声音快步走向公园里的密林，却发现在其中站着一对男女，女孩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而男生则是接近一米八的个头，高大而英俊，正霸道地搂着女孩子的腰，与其激吻着。

在几秒后，他们彼此间才分开。

那个女孩子用手用力地锤着男生的胸口，似乎有些抗拒，在黑暗中陆魄并没有看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娇媚的呻吟，“讨厌……臭流氓。”

臭流氓吗?

陆魄本不想管这件事情，直到他看清了女孩的面孔。

果然是她……

白芊。

而站在她对面的那个男生，自然就是冯達。

好吧……勉为其难地做一回正义使者吧。

陆魄快步上前，推搡了冯達一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耍流氓?”

冯達呆了一下，在看清他的面孔之后，就是冷笑一声，一拳头就向陆魄的脸上招呼过去，“要你多管?”

这一拳，重重地击在他的脸上，紧接着他就感觉到鼻子中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同时他的视线出现了一堆星星，整个脑袋昏昏沉沉。

冯達是篮球队的队长，再加上身高比当时的陆魄高了近二十公分，这种悬殊的差距让陆魄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很丢人的，他被一拳击倒了。

在看着冯達继续搂着白芊的纤腰，准备将他的嘴唇贴上去之时，陆魄却忽然暴起，像是一头恼怒的狮子。

他在一瞬间就冲至冯達的面前，抬腿踹向冯達的胯下。

即使这一脚他出于同学情谊，并没有出多少力，却依然让冯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陆魄就对着他的腹部狠狠地来了一拳，再顺势把他撞倒在地上，对着他那张英俊的面庞猛地连出三拳。

他拍拍手起身，在陆魄想要宣布女孩此时已经获救时，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白芊那怒不可遏的神情。

在那对明亮又有泪光闪动的大眼睛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略显呆滞的脸。

白芊快步地走到他的身前。

啪

迎接他的并不是任何褒奖和赞美，而是清脆的一巴掌。

“滚。”她声音冰冷，还因为愤怒而带有些颤音。

紧接着，在他的视线里，女孩就跑到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冯達身边，轻抚着他的脸，“達達，没事吧?你脸都肿了……”

冯達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像是在回味少女嘴角的滋味，若无其事地瞟了陆魄一眼，无声地嘲讽。

这不对啊……不对啊。

不是说好的骂臭流氓吗?据他所知这踏马可不是什么褒义词吧?

陆魄缓缓地退后，然后退出了这片密林。

他几乎是用剩余的力气在拖曳着身子行走，心情就跟他的名字一样。

他很希望当时自己能够像“歪嘴战神”那样，嘴角一歪便大呵一句：区区女人，不要也罢。然后就有一群黑衣人蹦哒到他面前大喊：拜见龙王。

可事与愿违。

……

回到家中，任由冷水在自己的脸上冲刷，鼻子留下的血水仿佛伴随着尊严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

他极其困惑，自己明明做的是好事，怎么就被白芊赏了一巴掌呢?按道理说这不是英雄救美的桥段吗？

直到，在三天后，他找了一知情人士咨询，向对方询问【讨厌，臭流氓】这句话的含义。

那个家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将一杯啤酒递到了陆魄的面前，说道：“唉，当有女生真的对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那可能就代表她已经无药可救地喜欢上了你。”

……

所以说，自己患得患失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寻思着自己做的这两件事情简直脑瘫至极，就像是下水道里的蛆虫，令人作呕。

陆魄本以为自己做的是英雄救美的戏码，最终却发现干的却是法海降妖之事。

结果有点尴尬的是，他这个法海竟然还挨了许仙一顿揍，结果最终才残血反杀，本想还白娘子一个清净，结果却不想白娘子一巴掌把他这个法海打空血。

真.新白蛇传。

走在去ktv路上的陆魄忽然笑出声来，笑得活像个傻子。

那天晚上，他用了自己的一半零花钱，独自跑去了ktv开了个包间。就他一个人。

陆魄孤独地坐在八个人坐的大沙发上，凝视着头顶闪烁的灯光沉默不语。

真正有故事的人想的并不是什么【我有故事你有酒吗】这种难兄难弟的桥段。

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望着五光十色的灯光沉默不语。

那天晚上，陆魄还是独自点了一首歌《东京不太热》。

“一盏一盏街灯烘培了夜……”

……

“悄悄看外面的情侣暧昧牵着手，你也牵过手，是左手牵右手……”

……

“明明心里很喜欢却保持着距离，怕被伤害就会装出高冷的表情。”

“以为这样总有一天她会接近你，直到有天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

唱着唱着，陆魄却忽然唱不下去了。只是莫名其妙地对着话筒一阵乱笑，密闭的包间里，回荡着他充满快意的笑声。在遇到这种事情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黯然落泪，而是狂笑。

这波啊，这波是生活的喜剧。虽然说这喜剧的内核其实是悲剧。

冯達和白芊的青春偶像剧主角，自己就是个搁那做丑角给人家增进感情的，就像是西游记里被派去给唐僧师徒四人添加磨难的妖怪。

简直就像是在送经验，简称“白给”。

以为当了回英雄，实际上不知不觉地当了一回令人厌烦的工具人。

虽然说，后来陆魄又得知冯達和白芊分手，是冯達甩得白芊。分手原因是冯達在初二就是个海王了，连续与多个女生交往，最终被白芊发现了。

不过，那也是后话了。陆魄对这后来的事情也都漠不关心。

现实既是童话，但是又不是童话。

骑士拯救了公主，但是公主永远不可能和骑士在一起。因为只有王子才配得上公主。

从此，公主和王子永远幸福生活在了一起。

而所谓的“永远”，也只是一句玩笑话。

……

此事之后，陆魄不再如往日一样。

现代人的崩溃是悄无声息的，会笑，会闹，能与人正常交流，但是心却已经支离破碎了。

童话永远都只是童话，不会成为现实。青春偶像剧也仅是偶像剧，那种充满完美色彩的生活不是任何人都配拥有。

他之后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再让任何杂种敢骑在自己的头上蹦哒。

【想要不成为工具人，那就只有先尝试着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