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我是大恶人二十九

阿均苍白的面上连嘴唇都是只带了一缕薄薄的粉色，她听到程染的声音，并没有马上抬头，因着身有眼疾，旁人与她言语之时她总是下意识的侧一侧头，那摇摇欲坠的步摇花钿掠过程染的手心。

以耳代目，静静的听着程染有些紊乱的呼吸声，阿均没有说话，默然之后，她伸出因为太过用力而攥的指节泛红的手，放在了程染的手心。

这般站起来，程染发现阿均只勉强到自己的鼻尖，想来要比自己小上几岁。

四周孩子们还是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喧嚣至极，程染咳嗽了一声，扯动了伤口忍不住吸了口气。

“你受伤了。”阿均鼻尖微动，嗅到了程染身上浓烈的血腥味。

程染点了点头，过后才发觉阿均是看不到的，便轻声“嗯”了一下。

而后顺便将阿均要落不落的步摇拿了下来，又重新插了回去。

阿均微微一怔，这次她抬起了头，用那双看不到的眼睛注视着程染。

一群半大孩子叽叽喳喳，哭哭啼啼的吵的程染脑壳疼，阿均正在摸索着帮程染处理伤口，她其实当时并没有逃走，而是趴在车底，牢牢扒着，在对方松懈的时候靠着偷袭给了一刀子，当时到底是力量太小，被对方差点反杀了。

伤口自肩胛蜿蜒至手臂，若是再深一点，再往胸口一些，程染就要交代了。

庆幸的是赶车的不是昨天把程染给绑回来的那个壮汉，那个壮汉跟这些小喽啰完全不一样。

眼前算是荒郊野外的地方，程染分不清方向和地方，这些小萝卜头又都不知道是来自何处，让程染头疼不已。

程染任命了一个小胖子当队长，搞清楚各自都来自哪里，顺便问一下认不认识这个地方。

孩子都是从都城外的镇子上掳来的，只有阿均是都城里的人，此地距离都城还有两百多里路。

眼下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马车毁了，马也在之前打斗之时让程染割断了绳子跑了。

倒是从赶车人处搜了一些粮食，勉强够两天。

所以，当程染深受重伤带着一群小萝卜头走了到第三天的时候，她第一次对于里苏产生了一种喜爱之情。

连日的重伤加上高烧，使得程染原本一张细白的面容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单薄瘦弱的身形更是透着一种盈盈柔软之姿，粉衫寂寥，灰白的光沾染了程染的眉眼，她恍若不觉，只是这般静静的望着里苏。

里苏只是听到奴隶来回禀说遇到了一群可疑的人，因此他便探出马车来查看，如此一来望见程染便是毫无准备的，半晌，他垂了眼眸，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只是握在帘子上的手收紧了。

等到里苏走到程染的面前，程染仅存的理智忍着差点没哭出来，她哽咽了一声，颇为虚弱的开口：

“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老铁，你这人能处，有事是真的来。

程染这一声真的是眼含热泪，掏心窝子的话。

因着昏沉的有些过头，这话便说的极慢，尾音落下的时候，泪珠已然在眼眶子里滚了一遭，眼尾红的要滴出来，可偏生是要落不落的悬着，让人看不分明，哀哀切切。

里苏想到了雪山上受伤的白狐，行了许久的路，于风雪飘摇之际遇到了心善之人，那般俨然是弱者的姿态，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阿均咬了咬唇，搀扶程染的手忽的松了些。

大抵是因着强撑着这口气，在看到里苏之时便泄了下来，于是她便身子一软彻底的靠在了阿均的身上。

还未等阿均用上几分力气，手上骤然一轻。

里苏以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将程染从阿均的身上抱了起来。

眼盲的阿均想要去追，可是她看不到，也追不上。

她连怎么追都不知道。

伤口已经开始发炎，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化脓了，里苏不得不用最为痛苦的方式给程染将腐烂的肉给剜掉。

锋利的弯刀割在程染的伤口上，骤然的疼痛使得她弯曲了身体，猛然惊醒，痛苦的嘶喊声从马车里不断的响起。

小胖子一边啃着烤羊肉一边不时的朝马车的方向张望。

“程哥哥不会有事吧？”

旁边的几个小萝卜头也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趣，纷纷担忧不已。

车窗外头天色淡的泛着一种颓然的灰白，车内烛火燃尽映照一室明亮，程染绯红的面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微颤的眼睫沾染了泪水，随着紧闭颤动的眼睛而不住的晃动。

随着里苏下刀，程染忽的睁开了双眼，疼痛使得她不住的痉挛，黑沉沉，湿漉漉的眼眸好似浸了月色晨雾，眼尾赤色缠绕，血丝横生，孱弱又邪肆。

里苏猝不及防与这么一双眼眸对上，手上的刀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程染咬碎了牙也忍不住，她在现代是二十好几了屁股打针还要她妈抱着的货，哪里受的住这般疼痛，偏生我不痛不痛啦在这个时候失效，程染满嘴脏话想要发泄出来。

唇上已然被程染咬出了血丝，神智在这一刻已经是去你妈的了，于是程染侧了侧头，张嘴就咬在了里苏的身上，藏袍厚实又耐磨，但是架不住程染此刻可以说是咬牙切齿，还是被程染咬到了一块肉。

里苏瞧着这么一点眼睫上的泪光，面不改色的继续下着刀。

等到程染浑身软成一滩烂泥，昏死过去的时候，里苏已经替程染处理好了伤口。

等到程染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昏暗的光线映衬着几分疏疏的火光，程染有些懈怠感的懒散不想醒。

里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肉粥，想要喂程染吃下去。

程染觉得分外别扭，因着她伤了一只胳膊，于是便让里苏端着碗，她用另一只手。

里苏和程染都是要去都城参加天佛的信徒选拔的，这些小萝卜头都是距离都城不算远的地方，于是里苏便同意程染顺带带着这些小萝卜头。

至于阿均，程染准备带着阿均回都城，把阿均送回她家。

等到程染伤势好上许多，可以下来溜达溜达的时候，已经是距离都城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