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半城百姓

寂寂无声，唯有炭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硫磺除了可以炼丹入药之外，还是制造炸药的主材料之一，一千斤的硫磺少说可以做出数千斤的炸药，而这还仅仅是永宁帝知道的，谁敢保证，周帝没有通过其它渠道购买硫磺，他那会儿可是一手掌控着整个大周王朝的资源。

也就是说，眼下至少有几千斤炸药下落不明，一旦引爆，足以将半座京城炸毁，死伤无数。

难怪永宁帝不敢太过逼迫周帝，这件事确实难办。

祈容也感觉到了棘手。

原以为他们已经拔除了周帝所有的势力，没想到还是有所遗漏。

半晌，祈容沉吟道：“臣这就是派人全城搜查，尽快找出炸药的藏匿之地。”

永宁帝登基后，就将禁军与步兵营悉数交给了祈容执掌，单论在京城的权力，他比江一道这个首辅还要大上几分。

永宁帝苦笑着摇头，“京城太大了，又多皇亲宗室，关系错综复杂，哪是说搜就能搜的，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一旦被父皇察觉，鱼死网破，赔上半城百姓的性命，那就太不值得了。”

祈容垂眸未语。

周帝如今虽然被软禁在寿康宫中，耳目不灵，但谁又能保证，这位执掌了帝国二十年的太上皇，没有隐秘的渠道知晓宫外的事情呢。

正如永宁帝所言，这场赌博决定着半城百姓的生死，由不得他们冒险

再者，一旦京城陷入大乱之中，南疆也就罢了，突厥一直虎视眈眈，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结果就是大周亡国，从此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沉默许久，祈容道：“只是这么一来，陛下就得以身犯险了。”

永宁帝垂眸抚过扶手处那颗栩栩如生的龙头，声音温和坚定，“既然坐了这个位置，受百姓供养，便该担起这个责任，否则朕又何必争这个帝位。”

祈容离席而起，朝永宁帝长揖一礼，肃声道：“陛下心系苍生，为百姓安危不惜以身犯险，实乃百姓之福，大周之福；臣代表天下百姓谢过陛下！”

“快起来。”永宁帝起身扶起他，打量着对面那张俊美如铸的脸庞，感慨道：“要说心系苍生，你才是那个人，否则这些年也不会一直在暗中悄悄帮衬着朕，屡次替朕挡下兄弟们的算计；如今更是冒天下之大不讳，扶持朕登临大宝。”

“陛下谬赞了。”

永宁帝摆一摆手，“是不是谬赞，朕心里清楚，你就不要谦虚了。”

不等祈容说话，他又道：“不说这个了，你准备何时迎娶颜家长姑娘，你们两个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也该修成正果了；朕要做证婚人，不许拒绝。”

去年，陈太后已经为二人赐婚，若不是出了白泽县以及后面一连串的事情，二人早该完婚了。

没能亲自为他们俩个赐婚，永宁帝颇为遗憾，证婚人可是万万不能错过了。

提及惜微，祈容眸子微亮，俊美清冷的眉眼多了几分温柔，但还没说什么，眼里的亮光便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怎么了？”永宁帝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沉默了很久，方才有叹息声响起，“臣体内的寒毒如附骨之蛆，且有越来越严重之势，连明老都束手无策，臣只怕年岁无多。”

永宁帝上下打量他，满脸诧异，“你，你莫不是想悔婚吧？”

祈容没有回答，但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以及眼中的纠结挣扎，已经给了永宁帝答案。

“你……你糊涂啊！”

永宁帝指着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对长姑娘情深意重，为她不惜得罪十二叔和皇祖母，她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可以修成正果了，怎么就要放弃了？”

“既不能长相厮守，倒不如相忘于江湖。”祈容垂眸，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永宁帝气得连连摇头，半晌，他没好气地道：“这件事长姑娘知道吗？”

“臣还没得及与她提及。”

“是没来得及，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永宁帝一针见血的戳破祈容心思，冷笑道：“人家满心欢喜等着你去下聘提亲，你可倒好，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退婚。”

祈容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无话反驳。

“你啊！”永宁帝瞪着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两人年纪相仿，永宁帝略长几岁，私底下交情一直不错，尤其是在经过长生殿逼宫那件事。

两人有着共同的理念与目标，对于一直在兄弟尔虞我诈中艰难生存的永宁帝而言，祈容是臣子，更是亲如兄弟的知交好友。

所以他在得知祈容想要放弃这段大好姻缘的时候，才会这般激动。

永宁帝耐着性子劝道：“明老只是暂时还没寻到解你身上寒毒的办法，又不是真的束手无策；再说了，天底下名医无数，朕将他们全部召来京城为你诊治，群策群力，总有办法解了你的寒毒。”

祈容垂眸，摩挲着即便在炭火炙烤下也依旧冰凉的指尖，低语道：“明老医术如何，陛下是清楚的，连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人都能给抢回来；连他都没办法，何况是那些沽名钓誉的所谓名医。”

“这说的什么话，明老固然是妙手回春，可也不见得其他大夫都是庸医，得亏他们没听见，否则非得过来和你拼命不可。”

永宁帝没好气的斥了他一句，复道：“总之眼下还有时间，现在就说治不了，言之过早。”

见祈容垂眸不语，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几分，“朕知道你是为了长姑娘好，但你可曾考虑过她要的是什么；朕虽与她没多少接触，但观她能够在颜氏夫妇被害后一人支撑起颜家，可见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她选择了你，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如今你若自做主张，不顾她的意愿退了这门婚事，她定会恨你一世。”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短痛总好过长痛。”祈容掩唇咳嗽几声，眸光黯沉。

“糊涂！”永宁帝拂袖呵斥，连连摇头，“你素来足智多谋，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拧巴，真是气煞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