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遥远时空外的小手办

漫天铺展的紫白雷电渐渐减弱，曲安镜中的仿佛升起一层薄雾，过往画面隐入朦胧虚幻之中。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时玥和小狼被双双抽离而出。

“咕嘟！”

仿佛吐枣核似的，曲安镜将他们二人吐了出来。

没等时玥站稳身形，器灵便优哉游哉的飘过来，粘人精似的贴近时玥的胳膊。

小狼行动迅速，将其挡住，然后将它拉至两人的正前方，正色道：“请。”

器灵不由得晃了晃，这糙男人跟它客气个什么劲？

哼，肯定是为了讨好主人，才会对它礼貌有加的。

它可是堂堂上古神器的器灵，才不会因为区区这点小事就松动态度！

“哼。”

它冷嗤一声，镜面之上颜色缤纷。

时玥抄起纸笔，坐回到软垫之上，“愣着干嘛，你俩过来啊。”

这次他们在曲安镜肚中收获的信息量无比巨大，必须得好好想想，才能捋清思路。

万年前事情，无非就是羽澈莫名成为上古魔女，神尊则追随着师妹的脚步，被迫成为替天行道之人。

真正意义上的相爱相杀。

时玥本以为，羽澈之所以掀起神魔大战，是为了改变世界格局，以胜利者的身份重塑魔族地位，改写历史。

但她辛辛苦苦筹备一场大棋，将神尊卷入其中，又故意留他性命，扔下万年的诅咒……

显然，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甚至不是万年前的世界。

是因为她不想造成太多牺牲吗，还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总之，不可能是因为爱。

玉珏囚禁一事，已经耗尽了羽澈对牧川仅存的希冀，他们之间不可能再有爱了。

时玥也是看完万年前的过往才明白，神尊和羽澈之间，从未明说过爱，他们甚至连普通小情侣都算不上。

充其量，在羽澈入魔之前，两人还能算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隐约有点双向奔赴的暗恋苗头，但在羽澈入魔之后，两人就成了最了解对方的宿敌。

还提啥“爱”啊，没把对方杀了都算网开一面。

忽地，时玥轻笑出声。

她突然想到，怪不得灯尧师兄是潜在病娇，他黑化后的囚禁也好捆绑也罢，不都是万年前神尊玩剩下的么？

还真是亲师徒，有其父必有其子。

好在时玥不是羽澈，她没有喜欢师兄，也没有发展成神魔不两立的惨剧。

时玥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她早就知道这里的剧情，靠着刷好感度得以幸存，而器灵知道的，远比她了解的还要多，器灵才是这个世界的突破口啊！

她缓缓抬眸，将漂浮在半空中的曲安镜摁到桌上，问出了最想知道得问题：

“现在可以解释了么？你先明确的告诉我，你为什么总叫我为‘主人’，难道我和羽澈是同一个人？”

器灵躺在桌上沉默片刻，镜面泛起金属涟漪。

“主人您就是我的主人呀，没有为什么的，您是我现在的主人，羽澈是我曾经的主人，本质上来说，你们确实是同一个人，但精确来讲，您羽澈是两条不同的生命。”

似乎是谈及正事，器灵熊孩子一般的童声显得无比正经。

“就像是一棵巨大的树，万年前殒没的羽澈是树的主干，虽然关于她的故事已经结束，但蕴含在内的生命却远远没有终止。生命在树干内部延续，结出一个个不同的分支，主人您便是这棵树上最具有生命力的一根枝干。”

镜面之中，变幻纷呈。

波光动荡中，自下而上，缓缓出现一棵离奇的巨树。

树干之粗壮，似要撑起天地一般，苍劲有力，但再往上看去，却并未看到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而是一根根不断显现的细小枝干。

枝干似乎很是脆弱，总是刚生长没一会，便枯萎凋零，连片绿叶都没有。

没一会的功夫，这样的枯枝便盛满了整个镜面。

若不是时玥知道这树干代表着羽澈，乍一眼过去，还以为是枯死的老树呢。

画面拉远，视觉上树干变细了一点，顶上的枯枝却还在不断增加，没一会又盛满了整个画面。

视角再度拉远，枯枝出现，盛满，拉远，周而复始。

时玥眉头紧蹙，目光锁在镜面中的树枝上，一动不动。

一次次的反复之后，巨树已经变得又瘦又长。

表面看似枯死的树，依然不断地拔出新芽，生长嫩枝。

可那嫩枝还是和以前一样，长着长着，便突然暴死！

时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枯死一根细小的树枝，她的心底就跟着抽痛一下。

那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树枝，枯萎的背后，是一条条生命！

终于，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重复之后，一根坚韧有力的树干野蛮生长，贪婪的渴求阳光！

枝干伸展中，这颗离奇的巨树终于结出了鲜亮的绿叶。

蓬勃的生命力不断延展，时玥心头一喜，“这是我吗？”

她从未觉得平平无奇的树叶有多漂亮，可她却依然为枯树发新枝而默默感动。

器灵使劲摇摇头，“主人您再等等。”

这根漂亮的树枝势头很猛，它不断地伸展向上，似要冲上云霄。

可谁知，可能是冲得太用力，无力的枝干不足以支撑它的飞翔，竟被生生折断了！

长满嫩叶的枝干飞离出去，很快便不见踪影。

剩下的一小截树枝也渐渐干枯，只剩落叶片片凋零。

器灵见时玥表情愈发凝重，便提醒道：“主人，您不必伤感，来看看这个。”

画面陡然下行，越过无数的枯枝，来到最初的粗壮树干。

这次的重点，却并不是这根代表着羽澈的树干。

视角渐渐拉远，最终停留在一小片空地上。

细细看去，肥沃的土地中正插着一棵丝毫不起眼的树枝！

“是之前被折断的小树苗子哟，亲亲主人。”

小狼温热的吐息缓缓靠近，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镜面中的小树枝。

只见那树枝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每逢风吹雨打，它就摇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

可偏偏是这弱柳扶风般的细枝，熬过霜寒，熬过酷暑，坚挺的生根发芽，一点点茁壮成长。

它生长的速度比其他树枝都要慢，但却长得最为坚韧。

终于，一片片绿叶舒展腰身，镜面盈满青青翠绿。

小树苗子似乎长大了。

“主人，是不是很厉害？”

器灵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骄傲，仿佛这棵小树是由它抚养长大的。

看到这里，时玥怎能不明白，这棵飞离出来的小树苗子，才象征着她。

是因为脚踩大地，吸收了足够的养分，才能健康长大吗？

巨树与新枝，暗藏寓意，时玥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她轻声催促道：“器灵，这代表着什么，你展开讲讲。”

器灵嘿嘿一笑，扭动了两下身体，又贴了过来。

“主人，您现在是不是超级信任我？早就说嘛，我是您最喜欢的小宝贝。”

说着，器灵的镜面又伸出一根银灰色的金属触手，拧巴着攀向时玥的手指。

时玥眉头一蹙，连忙躲开。

这东西，看起来是真的不太正经。

器灵幽幽咕哝一声，不舍的收回触手。

“好吧主人，那我继续说，您听仔细点。”

时玥眨眨眼，示意它继续。

“主人您来自另一处时空，想必也明白，这万千宇宙之中，并不仅有一处世界，也就不仅只有一个您。就像那棵参天大树，每一根树枝都代表着一位主人，所有的主人都来自一个根源——最初的上古魔女，也是我最伟大的主人。”

“你的意思是，我是上古魔女的切片？”

讨厌的感觉又来了，时玥真的不希望自己是其他人的一部分。

小狼宽阔的肩膀距离她很近，他默默拉过她的手指，攥在掌中。

时玥偏头去看，刚好迎上他清浅柔和的笑。

他虽然没有出声安慰，但动作却说明了一切。

时玥也挤出一抹笑，捏了捏对方的手指。

“亲亲主人，是我还没表述明白啦，您先等等。就像您以前玩的游戏一样，不同世界中，每个主人的经历都或多会少会所区别，但最初的起点都时差不多的，主人只有在命运分支选项中，做出合适的选择，才能走得更远，不然……就会那些枯枝一样，英年早逝。”

果然，那些枯枝的背后，是一条条和她一样的生命！

“羽澈主人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和尝试，但结果都收效甚微，身负魔气对于新生命的成长而言，实在过于苛刻了，那般多的枯枝中，也唯有一根枝繁叶茂直冲云霄。”

曲安镜器灵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挪位置，不断靠近时玥的指尖。

时玥了然于胸，已经猜到那根蓬勃生长却折断的树枝代表着谁——

是原主小徒弟！

是那游戏背景故事中，早早被收入牧川门下，和师父展开一场生死虐恋，掀起第二次神魔大战的反派女魔头！

器灵观察着时玥的脸色，见她满目明晰，便继续道：

“每一根枯枝的背后，都是羽澈主人的重新修正，元神被毁的她只有一次重塑肉身的转世机会，这个机会，她留给了那个女孩，时间刚好是万年之后，这便是羽澈主人留下万年诅咒的原因。看似巧合的发展中，是主人早已重演过无数次的写照。可惜啊，那渣男不会带孩子，硬生生把那女孩带歪了。”

器灵痛惜不已，又在暗暗埋怨神尊不当人。

“多好的孩子呀，他一个万把岁的老骨头怎么下得了手！再说了，他还有个未婚妻呢！”

器灵愤愤然得怒批一通，小嘴叭叭个不停，像极了游戏论坛里那些痛批神尊人设的玩家。

时玥伸出手指弹了弹它的镜框，“然后呢？”

“然后，然后主人您也知道的，无非就是那女孩巅峰陨落，下场凄惨，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崩盘了，和您以前玩的那款游戏剧情差不多。不过，这个女孩的出现，让羽澈主人阴错阳差的发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于这里的现代社会！”

曲安镜明澈的镜面像是柯南破案时的眼镜似的，闪过一道洁白的光。

“有了崭新的安全的世界，便有了无限的可能！主人！我们终于熬出头了！”

器灵愉快欢快，满腔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哇哦主人，我也是第一次见那样的世界呢，简直像做梦一样，遥远，安全，舒适，远离魔气，隔绝战火，没有绵延万年的恩怨情仇！真是太好了主人！”

时玥抿唇微笑，那得得益于她投了个好胎，在和平国度长大。

“所以，我是羽澈在现代社会的转世？”她问。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器灵却坚定的摇摇头，“不是的主人，您是羽澈主人投射到现代的具象化体现。”

“说人话。”

“主人您和其他的一众主人略有不同，您不是切片，不是分身，也不是转世，而是羽澈主人亲手铸造的‘人’，一个活生生的现代人。”

器灵一时间有些着急，它迫切的想将一切倾诉给时玥听，又怕说得过于隐晦，导致时玥听不明白。

镜面之上，再度出现小树苗子的画面。

此时的小树苗，已经不再是纤细的树苗，而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小树。

“主人您看呀，这就是您，是那根被折断之后，掉落在地的小树苗，它之所能顺利长大，一是没有小小年纪就饱受魔气摧残，摆脱了既有命运，二是远离本体，在安全无忧的环境中汲取充足的养分。现代社会距离这个世界实在太过遥远，羽澈主人在那毫无根基，只能重塑人型，通过宇宙罅隙将您送到那里。对于树而言，土地才是最好的归宿。”

时玥：“……”

行，意思就是她不是分身，不是转世，而是人家上古魔女捏出来的小泥人。

或者，说得好听点，是小手办。

是羽澈特意送到遥远时空之外培养出来的小手办。

这下还真是再明了不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不是别人的一部分。

虽然是被创造出来的，但说到底，她起码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也算是时玥能够接受的答案了。

她长舒一口气，历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问题得到解决，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