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为什么会悲伤

不过……

姬瑶光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仰起头看了一眼高高升起的太阳，略略有些无语。

都已经大中午了，阿沐卓尔怎么还让大臣跪着？

阿沐卓尔之前在朝阳宫等她的时候不是说自己急着走吗？

眼见着大臣跪在地上，来来往往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太阳也渐渐偏移，大臣额头上的汗已经把地上打湿，阿沐卓尔却只是冷眼看着。

姬瑶光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拎了拎提在手上的礼物袋。

从她拿到礼物到现在，都过去差不多半个时尚了吧？

姬瑶光觉得自己腿有点儿麻。

她忍不住扯了一下阿沐卓尔的袖子，“你还没消气吗？再晚的话，你们今天是不是走不了了？”

像是被姬瑶光的话提醒了，阿沐卓尔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脸色苍白的大臣，终于大发慈悲松了口，“看在嘉宁公主为你求情的份上，本王子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起来吧。”

大臣的身子摇摇欲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多谢王子，王子仁慈。”

他试图站起身来，努力了两下却又瘫坐下去。

跪的太久，他的腿都僵了，现在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跟他交好的某位大臣急忙走过来扶起他，小声的提点道：“你没听到王子的话吗？看在嘉宁公主为你求情，所以才放过你。你怎么能只谢王子，而不谢谢嘉宁公主？”

犯错大臣恍然，颤颤巍巍的走到姬瑶光面前，“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姬瑶光被吓了一跳。

“公主大恩，某再次叩谢公主。”说着，犯错的大臣“咚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姬瑶光：“……”

磕头的声音真响。

难道不疼吗？怎么大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磕完了三个头？

而且，刚刚他跪下来的声音也很大。

听着都能感觉到疼，偏偏他还跟没事人一样，面色如常。

牛哇牛哇。

姬瑶光扶起大臣，脸上端着和善的微笑，“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经此一事，想必大人应该能了解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了吧？”

犯错大臣揉揉膝盖，面色沉痛的点了点头，“是。”

既然事情解决了，姬瑶光也不多提，把礼物袋递给阿沐卓尔，“王子，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些礼物，都是安朝当地的特产，希望你们能喜欢。”

阿沐卓尔接过礼物袋，一脸感动，“公主殿下有心，这些礼物我们很喜欢。”

呃，呃呃……

你看都没看，就说喜欢？

谎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吧！最起码你要打开看一下，做做样子啊！

姬瑶光的嘴唇诚实地抿了抿，内心的无语充分表现在这个动作上。

礼物也送完了就没有其他可说的了。

姬瑶光冲着阿沐卓尔以及他身后的使者团挥了挥手，“那我就送到这里，王子和使者们路上小心，祝你们一路顺风。”

“公主殿下，”阿沐卓尔谢过姬瑶光的祝福，然后沉默了一会儿，用真挚的眼神望着她，“您真的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南越虽小，却也五脏俱全。春有百花冬有雪，风土人情同安朝大不相同。如果您跟我一起回去，我相信南越的子民一定会非常喜欢公主的。”

姬瑶光摇头。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在除夕宴会上，她干脆拒绝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万万没想到阿沐卓尔还没死心。

“王子，感谢你的一番厚爱，可是我真的对您没有那个心思。我相信南越会如王子所说，是个很美的地方，我也相信那里的风土人情一定很好。可是，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身上流淌着安朝的血液，我爱这里，我想一直呆在这里，我不想离开这片土地。”

“就像王子一样，明明已经领略过安朝的繁华，却还是心心念念着南越，不会因为觉得安朝这个地方好就抛弃自己的家乡。”

“王子不愿意离开故土，我也不愿意呀。所以将心比心，我不强求王子留在这里，也希望王子不要强求我跟你一起回去。”

她的表情宁静而又淡泊，语气温柔却坚毅，说话的时候唇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在一瞬间让阿沐卓尔觉得自己离她非常遥远。

他愣了一下。

平心而论，如果在他和姬瑶光没有感情的时候，姬瑶光希望他留在安朝陪着她，阿沐卓尔一定会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疯婆子。

他自己都不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家乡，又怎么能希望姬瑶光跟着他走呢？

阿沐卓尔闭上眼睛，心里清楚自己的请求再一次被拒绝了。

过了半晌，他“哈哈哈”地笑起来，眼神紧紧的盯着姬瑶光的脸，语气带着调笑，“公主殿下话语如此绝情，就不怕我恼羞成怒，直接把您打晕，然后带回南越吗？”

“你会这样做吗？”姬瑶光脸上笑容不变，带两拨千斤的反问了回去。

“我当然不会这样做，”阿沐卓尔“哈哈哈”笑着，“我只是设想一下，说的是如果。”

“就算你真的把我带回去，我也不会害怕。”姬瑶光给了他想听的答案。

“为什么？”阿沐卓尔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相信王子心里是有自知之明的。跟繁荣昌盛的大安比起来，南越国土狭小，受国土面积的限制，整个南越的人加起来可能还没有大安一个郡的人多。”

“这一点王子承认吗？”

“你说的没错。”阿沐卓尔淡淡地点头，心里有些恼火。

他心里知道自己的国家小一回事，被人当众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姬瑶光却没管他骤然冷下来的脸，自顾自地顾自地说道：“如果今天我被王子带走了，发现我一直没有回去的宫女一定会立刻派遣整个宫殿的人出来找我。如果他们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他们就会直接去御书房禀告陛下。”

“当陛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王子私自带走我的行为就变了性质。”

“陛下会立刻派人追你，追捕令会一层一层的发下去，传到京都以外的郡县，当地官员会立刻封锁城门，严格检查每一个过路人。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离开大安，那等待你的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被抓住，然后我被解救护送回去。”

“如果那个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安朝的土地，陛下就会直接让人给你的父王传信，勒令他把我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再设想一个最坏的可能，就是王子成功的说服你的父王现在的南越王，然后无视陛下传来的信，执意把我扣留在南越，陛下就会直接出兵攻打南越。”

“陛下可以轻轻松松调动二十万大军兵临南越国城下，南越呢？南越能调动这么多人吗？”.

“南越有这么多人吗？到时候两军相交打起来，王子能保证自己打败安朝的军队吗？”

“或许王子会说有我在，作为人质的我分量足够，可以威胁陛下，威胁军队的统领，让他们收到掣制，从而让南越立于不败异地。”

“可是王子，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有自己的思想，不会按照王子所设想的那样去做。我有一颗想回大安的心，为此，我会想尽办法从南越逃走。”

“哪怕逃不走，只要我能保证自己藏起来，不被找到，王子没有办法靠虚言威胁安朝军队。最后只能失败，眼睁睁地看着我跟军队一起回去。”

“等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王子的国没了，自己的地位降了个等级，什么目的都没达到，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子甘心吗？”

阿沐卓尔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有荒谬有恐惧还有一丝不甘。

不得不说，姬瑶光刚刚那番话对阿沐卓尔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甚至反驳不了。

仔细的想一想，姬瑶光说的那些话是有道理的。

如果他真的强行绑走了姬瑶光，事情真的会像姬瑶光话里所说的那样发展。

阿沐卓尔能忍受自己的国家没了吗？

他不能。

所以他只能把原先的计划埋进心底，然后摸着脑袋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公主说的真可怕。”

“可怕？”姬瑶光摇摇头，笑着道，“世上比这可怕的多了去了，如果你连这些都听不得，你怎么面对比这些还要悲惨的事情？”

“世界上最残酷的就是战争，两个国家打仗最后受到伤害的却是两个国家的平民。”

“不管是战败国还是战胜国，都是经过鲜血的洗礼才得到的最后胜利。战争中死去的男人数以万计。而这些男人又是某个小家庭的顶梁柱，他倒了，这个家也跟着散了。”

“如果战胜国的士兵心里还有良知，那事情就不算是到了最坏的地步，如果他们个个都是人间恶魔，那打仗打输了的那个国家才是真的迎来了噩梦。”

姬瑶光的目光悠长，嘴角也拉了下来，不复刚刚浅浅微笑的模样。

阿沐卓尔发誓，他从姬瑶光放空的眼神中看出了悲伤的意味。

他不懂，姬瑶光为什么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