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定数

李朝九面前的那尊雕像，是二郎神杨戬的。

虽然雕像本身制作十分粗糙，甚至五官都有些走位变形。但是那额头上细长的第三只眼睛却还是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他的身份。

好吧，如果附身在紫琪身上的玩意真是哮天犬的话，它对着这尊像跪拜也确实有道理。

但，仅仅是有道理吗？

李朝九顺着这想法犹豫了一下。旋即感觉这绝对是紫琪对自己的一个明示。

毕竟按照青槐子的说法。紫琪之所以变成这幅白痴样子，是因为在和鬼幽作战的时候，有一缕生魂被鬼幽捉拿给了殃妖。

这是一件坏事。但仔细想想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灵魂和灵魂之间是有联系的。这东西就像自己丢了的孩子一样，会本能的去寻找。不需要别人的提醒。

于是，这尊三眼神像也是重要的线索之一？

带着这想法，李朝九把神像拿起来，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旋即他眉头一褶。

因为这个时候李朝九才更进一步的发现，这尊三眼的神像嘴部有一个开头，直通腹部，但是被蜡油之类的给封堵了。

除此之外，这塑像没了别的开口。

但也仅凭这一道口，李朝九便能百分之百确定。这玩意它原本不是一个神像。

而是一个存钱罐。

作为一个泥菩萨，李朝九对于“神仙尘”不是特别了解，但对于“人蜕”很了解。

所以如果这东西是个单纯的神像，李朝九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但如果是个存钱罐，那李朝九就能立刻看出问题和门道了。

和所有人认知不一样的是，存钱罐这东西出现的年代极其古老。

在一两千年前，就有存钱罐了。只是最早的存钱罐不叫这名字。而是叫“扑满”。

这东西最早始见于史记，就是用泥土烧质的陶罐或者空腹的神像。既是窖藏器皿，也是一种风水法器。

这种扑满和现在存钱罐最大的区别，是只有入口没有出口。放进里边的东西只能砸碎取出。

之所以把存钱罐铸造的如此麻烦，是因为要取：“士有聚敛而不能散者，将有扑满之败”的寓意。

而毫无疑问，这尊三眼神像，便是一种人物化的古代存钱罐。

而按照泥菩萨的行当家传，人形状的存钱罐，和单脚鞋这类东西一样，不能随便收。

因为按照古来的规矩“无事不拜神、无病不求人”。

也就是说在古人看来，往这种扑满腹中放钱物，等于一种变相的对神的祈求。

放进神肚子里的钱一般也不是用来花的，而是要在神灵实现自己的愿望之后，连带神像一起送走。

这种靠存钱请神还愿的方法，算是种旁门左道。李朝九以前没有遇见过。

但今日里见到了，再联想一下这些“神仙尘”的来历。李朝九便能轻易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三眼神的存钱罐，里边八成还是有货的。是人请神实现愿望之后才遗留在青松观里“还愿”的。

由此想法，李朝九当机立断。

他把那三眼神像高高举起，重重砸下。

很快，陶瓷的神像碎了。里边露出几张纸。

说来也奇怪，就在李朝九取出那些纸的时候，被“哮天犬”控制的紫琪骤然摊倒了下去，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李朝九抱起她屋子安顿好，才打开台灯，看向扑满肚子里的纸张。

神像肚子里的纸共有三张。头两张是老式的一百元钱，后一张则是一个门票。

那是青松观的门票，从斑驳的老化痕迹来看，大概有好几年的历史了。门票正面是青松观的标志性建筑——敕建津门。

背后附着一张许愿卡，大概就是你有什么心愿写下来让青松观的神仙帮你实现之类的。

最让李朝九惊奇的是，在门票背后的那张许愿卡上，李朝九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文字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一个大大的单字：尚心明

第二部分则清楚的写着一些小字：求佑李朝九惊病痊愈，馨冠元年三月初六…

望着那来自过去的“时间胶囊”。李朝九惊了！

原来，这扑满其实是他父亲李清河留在青松观的“许愿瓶”。

这只许愿瓶，立刻牵扯出李朝九的一个回忆。

还记得那是李朝九十六岁的冬天。

他有一次外出郊游，回来之后就突然发高烧，盗汗，夜里做噩梦。梦见有小鬼索命。

当时李朝九家里不富裕，街上也买不到药。李朝九的父亲无奈，连着守了他三天三夜没合眼。

眼瞅着孩子没好转。父亲就咬牙，在一个晚上出了家门，说是要给李朝九请“改命药”。

那一晚，父亲去干了什么，李朝九不知道，但大雪纷飞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李清河去了十几个钟头，肯定不好受。

再回来时，父亲手中拿着一些药面交给李朝九，让他赶紧吃掉。

在然后，李朝九便奇迹般的好转了。没两天就能下地继续生龙活虎了。

那是生活里的插曲。过去不觉得，但在看见这张纸片的时候，李朝九忍不住热泪盈眶。

还记得当时公交、出租车都已经停运了。

父亲要去青松观，得顶着大雪走好几公里。

…随着回忆，浓浓的亏欠感在李朝九的心中蔓延开来。

但他眼里的泪水却逐渐干涸了。

因为李朝九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如果想报答父亲的养育，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这线索，找到殃妖的藏身之处。

于是，李朝九对着那几块钱和许愿卡看了又看……

在不知道看过多久之后，李朝九没发现这些东西有什么别的特殊了。

但是，李朝九依旧找到了殃妖和父亲的线索。

这个线索就是，他那次得病前和同学郊游过的那个山区！

李朝九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片山区在白龙河的上游。原本是白龙河游乐园项目的一部分。

后来，因为白龙河闹鬼的事情，山区里的建筑项目黄了。那里废弃的建筑，成了爱寻找刺激的小年轻时常探险的地方。

那地方李朝九没深入过。可是也记得哪里有大片的废弃建筑、野生动物和生锈的游乐设施。

而殃妖修炼毫无疑问是需要道场的。

所以，如果父亲真的被殃妖掳掠去的话，那么他最有可能就是寄宿在那片地区。

而且从上次李朝九郊游一回便得重病的情况来看。那里似乎也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人的身心健康。

在加上上次在白龙河边找殃木时，他第一回碰见被殃妖控制的鬼幽野猪。

把这些通通联系起来，李朝九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白龙河上游的那座半山鬼城，大概率就是殃妖栖身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