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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虽跟没事人似的一路斗嘴,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今日鹿苍这番连消带打,所为的恐怕还真是打草惊蛇。至于最后揣着明白装糊涂对着剩下的十几人加以安抚,与其说是妥协,还不如说更像是在当面嘲讽——我已知道你们之中必定有人心怀鬼胎,可那又如何,难道你们还甘心跑了不成?

从慈圣寺南绕过去,走过长长的石拱桥,周遭一下子就热闹了许多。明寒衣在桥头停住脚步,忽然问:“菁娘那边呢?”

这话没头没尾,然而晏棠却不似平日里那般棒槌,极敏锐地意识到了对方话中的含义:“我看不懂。”

他沉默了一会,慢吞吞说道:“鹿苍看起来只拿她当饵,她一直木然哀哭,没有反对。”

只当作诱饵?

明寒衣不由想到一种可能:“在南平的时候也没见到那劳什子证人,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若非如此,本该被严密保护起来的菁娘又何须急着在众人面前现身,鹿苍最该关心的也不应该是“钓鱼”,而当是审问才对。

晏棠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明寒衣没等到回答,只好耸耸肩跟了上去,可就在她买了几样蔬菜,打算往前面鱼摊上去瞧瞧的时候,却发现晏棠的动作蓦地一僵。

那迟滞转瞬即逝,若不是两人离得极近,明寒衣根本察觉不出来。她先是微讶,随即就若有所觉,透过幂篱长长的垂纱看过去。

说不清缘由,她莫名地觉得眼前那层轻纱好似也给晏棠的神色蒙上了一层阴霾似的,便忍不住装模作样地试探:“夫君,这菜也买得差不多了,要回去吗?”

晏棠一怔,很快垂下眼,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仿佛之前的忌惮之色从未存在过:“不必,你继续。”

明寒衣对这种敷衍并不买账,可正要再问,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咦?这不是明姑娘吗,你怎么和晏大侠在一处?”

那声音十分耳熟,明寒衣连忙收起话头,换上无懈可击的微笑转过头去:“武……”刚说了一个字,却见那人挤眉弄眼,便心念一转,改口笑道:“五公子怎么也来了此处,瞿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来人竟是南平蛊人事件中曾有一面之缘的六扇门捕快小武。

他松了口气,挠挠头冲晏棠拱手:“多亏晏大侠相助,瞿哥的病已经没甚大碍了,只是还得卧床静养,所以这次……”

话刚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半,他身旁的绸缎行里走出了个蓝裙的中年女人来,手里抱着刚买的布料,小武连忙匆匆截住话头:“对不住,在下还有些事情,改日再去鹿苑拜访两位。”

他不好意思地对两人道别,快走几步接过女子手中的布匹,若是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倒像是个陪着母亲出来逛街的孝顺儿子。

明寒衣也不说破,只福身浅笑:“五公子慢走。”

等人走了,才扯住晏棠的袖子走到无人处,小声道:“那女人……”

晏棠:“姜东离带她到过朋来客栈。”

他记得不错,那作寻常妇人打扮的女人正是姜东离的心腹手下之一,当初被明寒衣点了穴道放倒在客栈房间里的捕快周灿。

如果她在此处……明寒衣啧了声:“姓姜的到底在搞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

晏棠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周灿买布的商铺,将华锦坊几个字记下,淡淡摇了摇头:“去买鱼吧。”

明寒衣:“……”

被小武和周灿打了个岔,她也不好再追问晏棠刚刚那次隐晦的失态,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疑惑,老老实实地挑起菜来。

冬日天短,两人回到鹿苑的时候已近黄昏,等到明寒衣备好酒宴,天色更是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白日里喧闹的人群大多被连哄带吓地请了出去,此时昏沉暮色之下,竟看不见几处灯火,重重楼影如同晦暗的鬼影,远望过去几乎有些瘆人。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明寒衣并没有借看似风雅的水畔楼台设宴,而只是简简单单地将小宴摆在了客院的花厅中,还特意四处查验了一番。

她手抚胸口,歉意地对着刚进屋子的三位客人笑了笑,蹙眉道:“不怕几位笑话,家夫虽然惯于行走江湖,可我却素来胆子小,如今这宅子空落落的,还真是有些害怕会有贼人摸进来。”

晏棠面无表情地看她演,而另一边宋姓少年不知内情,见美人颦眉,一副纤秀怯弱之态,早已忍不住凭空生出几分当仁不让的英雄气概来,连忙保证道:“晏夫人尽管安心,且不说晏大侠乃是名师高徒、武艺超绝,我们宋家也断不会眼看着弱质女流受伤而袖手旁观的!”

说完,才想起自己这话说得太早,讪讪退回一步,将同来的青年让到身前:“这位就是我大哥了。”

那青年气质端方明朗,闻言拱手:“在下南宛宋氏子弟,宋书礼,幸会。”顿了顿,又道:“午后之事书义、书慧已对在下说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贤伉俪太客气了。”

明寒衣虽然早已认定他是个二傻子,却不会当面出言不逊,连忙笑道:“宋公子侠义心肠,只当是举手之劳,可对妾身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情呢。”

说着,又亲手斟了茶酒,再三致谢。

晏棠始终没有什么虚与委蛇的打算,无论另外几人聊得如何热闹,他都只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仿佛宋家兄妹口中的武林逸事还没有他筷子底下的白灼虾更重要。

好在江湖人总有各种怪癖,见他虽然不甚热情,却也没有什么扫兴之举,宋家兄妹倒也不觉受了怠慢。

很快酒过三巡,在明寒衣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几人渐渐将话题引到这次英雄会和半年来的一桩桩血案上。

宋书礼拈着酒杯长长一叹,满脸忧国忧民:“方才说南宛城中太平,其实也不尽然。今年十月初,城北水门铁栅失修,曾顺流漂进来一具黑衣蒙面的尸体,许多百姓都受了惊吓,为此,官府还特意到了宋家征询看法,可惜直到如今也未能查出究竟……”

他被明寒衣变着花样地灌了小半斤酒,此时已然微醺,早就记不起来面前还有个“胆子小”的弱质女流了,宋书义正尴尬地想要提醒,却见晏棠突然放下了筷子。

“十月初。”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平淡地说道,“正是德威镖局被灭门之后。”

宋书礼的感慨被打断,先是愣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有些难看,摇摇头:“晏兄多虑了,应当不是那些贼人,即便快马加鞭,从青州到南宛少说也有大半月路程,我记得发现尸体时,应当德威镖局应当刚刚出事不足十日。”

晏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似的,认真地反问:“你觉得那些杀手只在白日赶路?”

宋书礼噎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一旁的宋家小姑娘好奇道:“可是晏大哥,如果要在九天里赶完十六七天的路程,岂不是根本就没有时间睡觉了?哪有人能撑得下来嘛!”

她话音未落,宋书礼连忙瞪了她一眼,面色尴尬:“舍妹从小娇惯……”

晏棠却并不因对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而轻视,仍旧认真回答:“不对。青州至南宛,除官道外,还有一条看似稍远的路线,中途间杂三段水路。”

说着,抬起手指,似乎是想要蘸茶水在桌上勾勒出地形,但指尖刚伸到杯口却又顿住。

也不知怎么,明寒衣居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把真金白银买来的好茶推到一边,换上一杯清水。

晏棠这才动手,而后在几段水路上分别点了点:“第三天,第六天,第八天。”

宋家兄妹凝神看向那幅简陋的地图,小姑娘面露恍然之色,而宋书礼却面色渐沉——若真走这条路线,看起来仿佛多绕了几十里路,可休息整顿全可以在船上进行,其余时间虽然要熬上一两夜,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算难事。

这样一来……

他虽然有些冲动好骗,但又不是真傻,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遭,忽然一推杯盏起身:“晏兄,晏夫人,对不住,在下得赶紧回家一趟!如果当初的尸体真是灭门杀手的,恐怕……”

晏棠丝毫不肯浪费地将那杯好茶喝干净,抬起头来:“恐怕如何?”

宋书礼刚要解释,还没开口却又哑然。

是啊,他在担心什么呢?

从尸体漂进城里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两三个月,该发生的事情早已发生了,就算他现在心急火燎地跑回家也早已于事无补。

他愣了半晌,终于认清现实,颓然地坐了回去,转头看看还在迷茫的弟妹,严厉道:“今日之言事关重大,你们绝不许外传!”

又泄气地举起酒杯,苦笑:“晏兄不愧是宣老前辈传人,果真见识广博,在下佩服!若是当日晏兄在此,或许早就能顺藤摸瓜……”

晏棠却并不将他的吹捧当真:“尸体在哪?”

宋书礼愕然:“晏兄的意思是……”

晏棠:“开棺,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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