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开

那是一种奇怪的撞击声。

类似铁具打在地上发出的“铛铛”响，又带着些沉闷，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在缓缓上楼。

窗外的雨此时已经停了，那声音在如此环境下显得异常清晰。

楚樾睁开眼，看向门上的小窗，不知道现在几点，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能听到有什么东西离得越来越近，声音从对面传来，确实是有东西上楼了。

敲击音整齐又规律，在响了大概十几声后变成了沉重的摩擦声，紧接着消失不见。

对方停下了，楚樾知道，他就停在315的门外。

身子不自觉绷紧，就在他思考如果那东西进来该怎么办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气音。

“闭眼。”

声音随着温热的呼吸一起喷在他的耳廓，楚樾头皮一麻，随后嘴巴被一只小手捂住。

他又重复了遍：“闭眼。”

楚樾胳膊微动，之前所有心神都被外面声响吸引，他这才发现，身旁竟还躺着一具温热的身躯。

他听着声音指示闭上眼睛，心中再次惊诧这个世界的诡异。

莫名其妙睡着就算了，连被子里钻了个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不知道男孩儿是什么时候钻过来的，贴在他身上，楚樾闻到了股独特的药草香气。

见他不再挣扎，对方松开手，顺势往下放了放，搭在他的胸口。

均匀又轻浅的呼吸落在颈边，连带着楚樾也放松下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沉重的脚步声，带着之前的摩擦音缓缓往屋中走来。

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床边。

又是打量。

和睡前感觉到的视线不同，这次对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像要把人扒皮抽骨一样上上下下扫视。

楚樾单手搂着男孩儿，一动不动。

好半晌，床边的东西才有新动作。

脚步声往门那边去了，他一步一步，走得异常缓慢。

“砰——”一声响，房门被关上，门上的碎屑扑簌簌掉落。

又是摩擦音，紧接着便是“铛铛铛”的声响。

他没去316，直接往楼上去了。

等声音渐渐远去，楚樾这才睁开眼。

他呼出一口气，坐起身，看着边上男孩儿：“小玉，你怎么跑我床上来了？”

这本来就是单人床，多了一个人后，显得更加逼仄。

男孩儿外面那层叮当作响的衣服已经脱掉，身上只剩下秋衣秋裤。

他往楚樾身边蹭了蹭：“这里给的被子太薄了，我有点冷，爷爷说，两个人挤挤暖和。”

他顿了一下，又操着那股天真的语气：“哥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楚樾有些介意，从小到大，他向来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不过刚才男孩对他有过提醒，尽管知道他可能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楚樾也没拒绝。

这鬼地方，一入夜后确实冷得很。

外面雨停后似乎更冷了，薄薄的被子根本挡不住森森寒气。

“我……”楚樾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外面的“铛铛”声突然停了。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屏息听着楼上的动静。

不久后，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尖叫，紧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

这幢大楼不怎么隔音，楼上人脚步稍微重点都能感觉到，更何况是奔跑了。

“救命！救命！快救救我，它想杀我！”

求救声响了起来，是那个落了单的胖子。

门上窗户透过来点光亮，可能是那个胖子的声音触发了声控系统。

楚樾掀开被子下床，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前，隐藏在黑暗中往外看。

对面的楼梯此时亮着灯，胖子光着脚顺着楼梯快速往下奔跑。

那一看就万年不运动的身体，在生命的威胁下竟然变得异常灵活。

他直接从他们的房门前路过，胖子率先拍响的是316的房门。

那是王猛所在的房间。

“王哥，救命啊王哥，你开开门，救救我吧！”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要杀了我，王哥你让我进去，我有钱，我特别有钱，等我出去后一定会报答你的，王哥，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王哥！”

这么大的动静，要说王猛没有听见，鬼都不信。

说不定现在11个人都醒着，像他这样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人多的是。

胖子不停在拍打，但楚樾知道，这个胖子找错了人。

王猛是什么人？老玩家。

相比他们这些新人，老玩家更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残酷。

见惯了人的生生死死，遇见问题，第一想的必然是如何保存自身。

他不会给胖子开门的，老头说过，不准串宿舍，开门让胖子进去，死的是串宿舍的还是本宿舍的那就说不清了。

如果这个胖子够聪明，他就应该找新人，尽管亲眼看见山丘上男人的碎尸。

但一条命求到自己身前，说不定真有人突然生了菩萨心肠让他进去。

然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楚樾双眼看着楼道处，将身子往暗处又藏了藏。

楼上的人下来了。

楚樾看到那东西的第一眼，瞳孔猛然缩了下。

说是人，或许有些不太准确。

肥胖的四肢，肥硕的身体，突出的鼻子，扁平的脸，头上仅有几根稀疏的毛发。

明明像人，又好像只是个像人的人形东西。

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皮衣内，一步步下着台阶，速度很慢。

男孩儿扯了下楚樾的衣角，楚樾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两人一齐看向窗外。

离得近了，楚樾终于看清了他手中一直拿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把巨大的刀，很长的刀柄，偏窄的刀身，刀片在灯光下反出点点寒光。

楚樾和男孩儿对视一眼，竟然看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看那把刀的模样，分明是一把杀猪刀。

这个副本的任务就是要找到一把杀猪刀。

难不成就是这一把？

任务时间有七天，第一天就看见了任务对象，有点太快了吧。

这样大的刀被那东西轻轻松松握在手中，向着胖子逼近。

知道王猛这意思是不会给他开门了。

胖子扭身转向315。

一张大饼脸突然贴到窗户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丑了楚樾一跳。

“救救我，救救我，让我进去吧！我还不想死！”

楚樾和男孩儿就站在和他一门之隔的地方，并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