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君离别意（7）

他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圣旨十日后就会到他手上了，说是，定远侯。”

慕玘知道，“定远侯”不常有，但却是洛家专属，开国以来，别人家倒是不可能有此殊荣的。

一定得是战功赫赫的，与皇家沾亲带故才好。

洛家独此一份，高祖叫洛家戍守边关，自立篁朝。

三代以往，便得如此厚重的礼遇。

硝烟不断，三代忠良，大漠忠骨，马革裹尸，流血不断，吹遍了羌笛和芦管，随着西边的风吹到了玉门关内，保得天下百年久安。

定远，最是适合不过的。

虽然先皇曾经猜忌，但那到底是晚年的糊涂，也到底没有撼动两家根基。

“皇帝如此做，你也猜得到为何，他想与天下人打好关系。”周朗一笑，自然也包括祁山。“他布局太大，我们自然也被掣肘了。”

祁山是慕玘母亲和洛家兄弟母亲的母家，如此亲上加亲的关系本就会让皇家忧虑，江湖的权势过大。

但又不得不依靠江湖的势力，篁朝在边疆才能使得别的小国不虎视眈眈，祁山占据了江湖大半情报网络，甚至有些朝臣也会上祁山买卖情报，着实是，怠慢不得。

因此，慕加越来越成为皇家和江湖势力的中介，权势越来越大，一出事，倾覆地自然更快一些。

“我知晓的，棋局，总要慢慢下。”慕玘开口，眼底清明。

晚膳以后，沈晖要过来给慕玘请安，周朗欲离开。

春色尚好，慕府景色更是一绝，周朗是熟络的，因此慢慢在后花园转着，欣赏春夜烂漫。

“公子请留步。”

周朗在府中转了好一会儿，月牙挂在天空，十分明朗，他回头，看到了匆匆的婉儿，不禁微笑，“瞧你跑的，有什么事吗？”

他很是欣赏婉儿直来直往的性格，虽然是个丫鬟，但是气度不凡。

“公子走得好快，我们家娘娘身子重跟不上你也就罢了，我都跟不上。”婉儿说话间有些埋怨周朗走路太快。

周朗笑出声来：“是你家小姐要诊脉了，所以赶着我回去呢。”

婉儿闻言瞪他一眼，“谁人不知道娘娘跟公子关系这样好，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搪塞奴婢。就算不心疼我们这些奴婢们的腿脚，你可要多心疼心疼我家娘娘才是。”

“婉儿这话可是说重了，我哪里不心疼你。”

周朗微笑，看着这个越发长得标致的姑娘。

周朗见过许多女子，这样可爱的女子，是极少的。“跟着你家小姐，你都长得愈发好了。”

婉儿见周朗如此，不禁皱眉，“公子轻薄些我是知道的。”

周朗假意生气，“别人知道我轻薄，婉儿你竟这样说我，我可是要不高兴的，。”

婉儿转而微笑，知道周朗的性格。“我家娘娘在里头等着，还请公子快些过去。”

周朗点头，跟着她一块回去了。

周朗到来的时候，慕玘抬头看着月亮，她很是温婉柔和，腹中的孩子三个月大，小腹微微隆起，在这柔和的月光之下，别有一番动人的风味。

“谪仙有了小谪仙，还是这样美。”

慕玘听到周朗温柔的声音，低头回看，“你又打趣我，你早上还说我面色浮肿，是个丑的。”说完慢慢坐下。

周朗出声制止，“这样凉的石板，你坐着可不好。”

说完叫婉儿拿出披风，放在石凳上叫她坐下，“天色冷了，你要注意着。”

慕玘微笑，应声坐下，“只是坐在荷花瓣上，似乎暴殄天物了。”

周朗径自坐下在她面前，摇头道：“所有东西对你来说都是随意用用而已，你用着他们才有了不同的感觉。”

“你说话还是这样不知高低。”慕玘啧啧道。

周朗笑道，“我说话做事你最清楚，我如今这么夜了还在你府中，别人不说，你也不怕他吃心。”

慕玘微微摇头，“自然，在室外会好些。”

方才沈晖的话，叫慕玘有些心惊，因此才叫他来商议。

周朗这次下山，却是还有另外的缘故。

“你们这位皇帝对待谋反党羽的态度，有些奇怪，何况这次是他自己的母亲出了问题。他不在太后身边长大，我都听你哥哥说过，他说皇上想祁山联合起来对付沈家和方家。”

慕玘默默听着，周朗精光眼眸，“你从来不喜欢管这些事情的，是祁山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虽不喜欢这些事情，但终究是祁山的掌门人，况且，篁朝，祁山，皇室有着斩不断的关系，慕玘在后宫也并不快活。

“你知道，帝王不会相信我们。”

慕玘笑笑，“我知道你的难处，你看看篁朝举步维艰，就是了。”

周朗看着慕玘的眼睛，明亮透彻，笑出声来：“你果然最懂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姑母过世，你到底承担了太多。”

周朗笑出声来打断：“我好歹也是掌管了好几年的祁山了，自然得心应手，你放心就是。何况你有了这个小家伙，他能够给你快乐。”

慕玘低头微笑，周朗说的不错，“不论男女，他都是我最好的良药。”

周朗看着慕玘的神色，微笑。“其实没有他，你也可以过得快活。

他顿了顿，见慕玘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其实，他很在乎你。”

“这后宫里很多人都在乎着我。”

慕玘知道周朗说的是谁，但是，确实不想提起。“若是封侯，他们是否要到长秋城来？”她不再提起什么，只是随口问着。

周朗知道慕玘的想法，所以顺着她的意思，“是了，等你生产，他必定来，他知晓你身体孱弱，离开之前特意嘱托我保你无虞。”

慕玘点头：“我明白的。”

“多谢。”

周朗摇头：“你我之间，更不需要言谢。”

慕玘看着周朗，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周朗的性格，其实跟六王爷差不多，“你见过六王爷吗？”

周朗一笑：“我跟他很像？”

“听哥哥说你们相似，但我看来，只是有些地方而已。”

周朗微笑：“皇所以他放心他弟弟，不放心我。”

慕玘知道，周朗不被魏安辰所放心。

“倒不是完全因为他，你们的利益不同，皇上是不能对你放宽心的。若是魏玄风有二心，他也不能让他安安稳稳的活着不是？”

魏玄风除了是魏安辰的一母兄弟，还是太后最喜欢的孩子。

幸亏魏玄风跟魏安辰的关系匪浅。

慕玘不是不知，但是她自己不能去管这些，在其位谋其职，她是皇后，就应该管理后宫之事。

慕玘微笑，“你们的事情我不懂，也不能管。”

“你怎么会不懂，只是你不想去管罢了。若你是个男儿，一定大有成就的。”

慕玘摇头，“从小我就想着，做个女儿家最好了。你看看我哥哥，胸有大志，从小就十分辛苦，读书，争取共鸣，如今，在朝中其实是艰难的。若非男儿，就不必有这许多的不欢悦。”

慕玘话说得太快，一阵冷风吹来，她颤了一下，周朗看着慕玘颤，她刚好站起身来，差点被风吹了下去，周朗手快，扶了一把。他皱起眉来，“都要做娘的人，怎么越发不稳重？”

慕玘虽周朗的手再次坐下，笑着说，“你总会护着我。”

“就是你自己偷懒还怪着我了，可是一点都没变。”周朗假意生气，便不再说下去。

慕玘瘦弱，他其实是很心疼的，她是他见过的女子里，曾经精神和身子最好的，只不过几年的光景，就像是完全变了个模样。

他的妹妹周小小怀孕的时候，头三个月都是不害喜的，自己大大咧咧着，这三个月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

慕玘三个月才知道有了身孕，但是身子却是不如之前。他看着慕玘抚着胸口，叹了口气，“娘亲需要用很多的精力照顾孩子，你必须要比之前更加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别人帮不了你。”

“你自己的身子，是最要紧的。”

慕玘微微一笑，“如今，心思却是更重了些。”

“天色不早，被人看到了又要嚼舌根，我陪你早点回去歇着。”

慕玘知道，祁山是真的要跟祁国联盟。

如今皇家眼线众多，慕府有着身怀有孕的皇后，更是腹背受敌。

周朗看着慕玘，连声微笑，“我知道了，你要好好休息才是。”

“听听雨阁的下人在说，皇帝的听雨阁，没有皇妃进去过。”走在她身边，见她如今越发安静的性子，突然想到她在他身边沉稳端庄的模样。

皇帝似乎，对她很上心。

慕玘不语。

“这点上，你家皇帝做的还是很合你心意的。”

慕玘起身，“小事而已。”

周朗也跟着起身，整顿衣冠，“是，小事而已。”

他走在慕玘身后，“脚步慢一些，我看你面色已然疲惫。”

“你对于亦绮，是不是有另外的心思？”

慕玘终于开了口，方才就想问的。

她只是希望，他也能对亦绮好一些。

“其实，你知晓绮儿的心意了吧。”

周朗顿了一顿，慕玘捕捉到他不同寻常的面色，心下有些放心。

周朗不拘小节，也不拘泥于男女之别。

但是，他终究是信奉一心一意的人，对于某一个人的情意，总是不同的。

也许，周朗也会对亦绮有情的吧。

“你还给她回信了，还说起我和子川。”慕玘微微笑着，“说起我和她，你是想要告诉她，你愿和喜欢的人一同浪迹天涯。”

周朗笑出声来，“和亲的事，谁说得清呢，我虽不喜欢皇宫，但她也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见周朗回答的直接，慕玘一笑：“你果真想要娶她？”

周朗是个稳重的人。

“只是，现在她有些慌神，害怕嫁给别人。”

周朗掌管的祁山，现在要跟朝廷联合，和篁朝是不能有太多牵连的。

周朗点头，看着她：“先让她在你身边多一些时间吧，她还想要看看你的孩子呢。”

后宫种种事情，一件都还没有办好，慕玘身边的帮手，还是越多越好。

周朗看着婉儿，再回头看着慕玘有些为难的神情，笑着安慰：“你放心，我220914定会尽我所能，让她一生喜乐无忧。”

他这祁山掌门就任近两年，几位长老临终前托付他，一定要跟朝廷联盟，因此壮大祁山的实力，到如今都还没有办好。

这两年收成不好，祁山是大门户，若是粮食蔬菜等供给不足，很容易引起山中混乱。

如今与跟外界的往来，会涉及到吃穿用度，但祁山从来都是自由惯了的，哪里肯让别人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夺去了主权的道理。因此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却不少议论少主没有本事引领中人渡过难关，有了多少难听的话。

只是他向来都不在意这些俗话的，所以才开开怀怀的依旧这般活着。

只是萧郦作为祁山灵女，也是周朗的姐姐，却听不得别人这样胡说乱造的话，嘴上拼着面子不与他人争吵，心里却十分难受。

前几个月嫂嫂回祁山省亲，因是单独一个人，并没有带回多少山下的东西，还跟着受了不少的委屈。

因此才连连要求周朗下山面圣，一再的书信劝谏，才终于肯让他下山做这件事情。

嫂嫂跟慕玘说了不少，慕玘看着周朗云淡风轻的样子，“别人不说我竟不知道，你在祁山竟受到别人的闲话这般多，你自己倒不在乎，可是作为掌门人，你却必须在乎。”

掌门若是不得人心，慕玘虽不能亲身体会，但底下人的说法做法之造次，是万万不可想象的。

若是早起反了，掌门人再如何，都不能做什么。

周朗扶住慕玘，“正在风口上，下次选个好地方说话。”

“我知晓你心里的无奈。”

周朗见慕玘执意再说下去，便沉默的听着。

“婚事可以延后，也许，缓缓而治，是最好的办法。”

周朗皱眉，“我本不愿攀亲。”

皇亲国戚，层层相扣。也实在可悲可怜，但是他有意娶亦绮，也算是不错。

哥哥和萧姐姐如此，他和亦绮亦是如此。“你们，能够深情白首的。”

周朗心里知道利弊，这桩婚事本就不单纯。“我也不知，是否能像我们曾经希冀的那般，写意人生。”

“我知道你对亦绮是不同的。”

周朗打断慕玘的话，拉着她衣袖的手握得紧了些，“难道我们就必须靠着朝廷生活吗？”

慕玘看着周朗的眼光，知道他此刻迷的，“现在是他掌权，这个方法是最好的结果。”

周朗笑着，与她走远些，到婉儿看得到的地方。

婉儿看到两人说话说完了，便匆匆几步赶上前来，“小姐和公子说了这样多的话，怕是口渴了，赶快回去喝口茶水吧。”

周朗笑着说，“你既知道我们说话说久了，怎么不过来陪我说说话，也好叫你们小姐减轻些负担才是。”

慕玘只是点点头，“说到这我倒真有些口渴了，咱们先回去吧。”

周朗看着前方的来人，笑道，“有人来请你回去了，赶快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