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娘子，我可以进来吗？”黑夜中，康生敲响白素纯的房门。白光浮现，房门咯吱一声自动打开。
“哎呦喂，你这是飘过来的？”康生低头看脚，无奈地点了点头。“今日仅是双脚变得透明，是不是看起来更像鬼了？”
白素纯摆摆手，“就算你真的是鬼又如何？有些人明明是人却比鬼还可怕。”右手收回，指向座椅。“你坐，不必拘谨。”
康生在白素纯面前依旧放不太开，就像当初的许宣一样。“只要你别再同上次那般，空落落的只剩下一个头颅，说话还吐血就行。”
想起第一次初见康生的场景，白素纯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往后绝对不会了！”康生语气十分认真，就差站起来发誓了。
“嗯，平日里注意点别吓到玉卿，他还是个孩子。”白素纯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康生，你家中那些金子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之前因各种事情耽搁，白素纯竟一时忘了询问。“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康生平淡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最普通平常之事。
“没事，倘若你不愿说，我不逼你。”白素纯以为康生不想告诉她实情，是在找话搪塞。
“白娘子你误会了！”康生着急解释，“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金子从何而来。”
“其实自我出生，我从未见过阿娘。”康生将头低下，昏暗中白素纯看不清他的神色。“早知道不问了……”
如果说白素纯有可以被致命一击的弱点，那就是亲情。
“阿爹在我五岁时也去世了。”黑漆漆的夜里，一段不被世人接受的故事揭开序幕。
“在我五岁之前，都与阿爹一同生活在城中。直到某天清晨，阿爹突然带我去了后山深处。”
若干年前。
“小生，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康生的爹本就是个书生，因有病在身，整个人更为消瘦。
推开小院的门，康生被书生领进屋中。“爹病了，这几个月你要听话。不论爹说什么，你都要牢记于心。”
书生蹲下身子，视线与康生齐平。“小生，爹娘对不住你。你可以恨阿爹、阿娘，但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记住了吗？”
年幼的康生哪里听得懂，只是听话地点点头，将书生的话默背下来。“阿爹，这些金灿灿的是什么东西啊？”
康生望着屋内一片金黄，忍不住发问。“那些是你娘留给你的，等你再长大点，就知道它们有何作用了。”
书生抱起康生坐到书案前，“小生，阿爹从今日起每日都会教你读书认字，还有烧火做饭。”
自那日起，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被迫学习起了生活必备技能。直到七个月后，已经五岁有余的康生跪在床前痛哭流涕。
“爹！为什么你也不要我了！”声声哭喊，撕心裂肺，却无人听见。
书生临死前一刻，轻声唤了句「婉儿」。康生知道，他阿爹口中的「婉儿」是她阿娘的名字。
五岁的孩子再是成熟，也无法一人料理后事。这就导致尸体在屋中存放了将近七日，才终于入土为安。
好在正值冬季，尸身没有腐烂太过。
安葬好书生后，康生才在枕边发现两封信。一封上面写着「吾儿亲启」，一封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康生打开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封信，里面用工整温润的字体写着：
「小生，阿爹曾经答应过你阿娘要好生照顾你，可惜还是失言了。记住阿爹与你讲过的话，你要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努力快乐地生活下去。」
信中仅用寥寥几句简单之字，完成最后的交代。
「另一封信，待你长大成人才可打开。切记！」信的尾处写着最后一句。纸上留下大段空白，像是等待康生写上绚丽的人生一般空着。
“你就自己孑然一身从五岁开始，度过了这百余年时光？”白素纯心中发酸，同样自幼父母双亡，康生却连爷爷都不曾有。
“嗯。”康生的声音低沉，依旧深陷于回忆的苦痛之中。“从我有记忆开始，便知晓自己于他人的不用。”
“所以即使与阿爹生活在城中时，我也没有什么玩伴，更是很少出门。就算后来长大些，我也不愿随意下山，万一吓到人总归是麻烦的。”
世间没有感同身受，却有共情之力，白素纯温柔地拍了拍康生的后背，以表安慰。
“白娘子，我没事，早就习惯了！”康生终于抬起头，强撑着挤出一个微笑。
“至于那金子从何而来，我确实不知。另一封信中也只是提到它们源于我阿娘，而我阿娘为何会有如此数量的金子，就不得而知了。”
康生说完，屋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不过最早并非这般形状，而是类似石头。现在之所以会变成金碗筷，是我无聊时捶打拼接而成的。”
一口热茶喷出，白素纯猛烈咳嗽几声，“你是有多无聊啊……”康生一时慌神，找不到可以递给白素纯擦嘴的东西，双手慌张地无处摆放。
“倒也还好，我始终会些普通人类不会的法术，几十年慢慢折腾也就做成了。其实要不是为了打发时间，一两月……”
白素纯在怀中摸了一下，没有找到很少用到的丝帕，索性用袖口简单擦了擦嘴。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该睡了。”
康生离开后，白素纯合眼躺到床上，却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睡。“哎，不仅没得到金子的来源信息，还让人家揭开内心深处的伤疤，我真该死啊！！”
节气已入小暑，夜晚同样炎热。可白素纯却把头一同藏入被褥之中，不愿面对事实。“康生好可怜，我以后得对他好点儿。”
不知是想起自己的过往，还是愧疚今晚之事，白素纯暗暗下定决心。
也因此导致未来几日内，其余三名男子每日都恶狠狠地盯着康生，好似有那血海深仇。
“康生的娘到底是何许人呢？”失眠的白素纯脑中闪过无数可能，下一秒却发出一声咆哮。
“师傅，打雷了？”玉卿小乞丐半梦半醒，许宣同样迷糊。“好像是吧……”
屋内的白素纯猛然睁开眼睛，“我到底还是不是人啊！人家都那么可怜了，我竟还想探究背后的八卦！”
一夜未睡的白素纯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黑眼圈如深渊，积压无尽疲惫。
“早啊。”白素纯有气无力地打招呼。“白姐姐，你要不再回去睡会儿吧，今日我替你去保安堂。”
白素纯听闻，瞬间转头朝后院走去，“青仔，感恩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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