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孤男寡女

她没有接。

斯文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温和问：“怎么不接电话？”

歌微面色镇定，微笑了一下。

她不能在斯文面前露怯。

于是，她镇定地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备注。

——客户李先生。

“应该是客户对我刚交的设计稿不太满意，让我再修几版。”

她摇了摇手机：“我去旁边接一下哦。”

斯文：“嗯，好。”

走到了旁边角落，歌微接通手机。

曜澄：“姐姐，我好想你啊。”

他的声音听上去黏黏糊糊，带着几分嘟囔，明显是喝了点酒。

歌微：“嗯，我正在修设计稿呢。”

曜澄带着醉意。

“姐姐，你知道么？今天我和哥哥一起在外面喝酒，哥哥被放鸽子了，心情很不好……我就陪着他喝啊喝，喝啊喝，我们喝了很多很多酒。”

“哥哥说，女人都是大猪蹄子，女人说的话没有一句能信的。”

“但是我不这么觉得啊，我姐姐就对我很好啊！然后我就想姐姐了……我很想很想你，你已经好久没有见我了。”

“自从那天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酒店之后，我就没和你见过面。”

“你知道么，我把头发染回来了，我一直都等着再次见到面的时候，你会夸我呢。”

歌微谨慎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斯文，说：“嗯，好，我都知道了。”

曜澄仿佛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但歌微却率先打断。

“那我继续忙了。”

曜澄有些失望，“哦”了一声，电话就被歌微挂下了。

挂下之后，歌微姿态自然地走回到了斯文的身边，带着他上楼。

当晚，斯文系了围裙，给她做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当他在砧板上切菜的时候，歌微只觉得，姿态漂亮极了。

那么修长好看的指骨，那么娴熟流畅的动作。

他用刀的时候，她只觉得像是一场带有美学价值的艺术表演。

“是因为你是主刀医生么？”歌微由衷赞叹，“你用刀的时候，我都觉得像是在玩一种花活儿。”

斯文笑了笑：“你喜欢看，那我每天来你家做饭？”

歌微被逗笑了：“你快成我家的家庭煮夫了。”

斯文含着温柔的笑意：“那我荣幸之至。”

这一晚，两人相对而坐，在家里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餐。

窗外夜景寂寥，屋内点了一盏暖光灯。

和斯文相处的感觉放松又舒服。

她只觉得不论在他面前做什么，都可以完完全全得到包容。

喝完两杯红酒，歌微动了意，把斯文给压在了沙发上。

孤男寡女，氛围又恰到好处。

此情此景，不拿斯文充个电，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可她才刚解了他两颗纽扣，斯文就按住了他的手。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说。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吧。”

歌微：“……？”

她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斯文的嗓音有些哑，目光在半空中到处游移，找不到一个着落点。

他的喉结滚了一滚，说：“两个室友应该还在等我回去，我回去之后，可能还要好好和他们道个歉。”

说着他就起身了，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上。

歌微又把他的西装剥了下来。

“和他们说一声，今晚不回去了吧？”

斯文又穿上了，说：“明天早上还有一台手术，很早。”

歌微又把他的西装剥了下来。

“我清晨定个闹钟，送你出门。”

斯文再度穿上：“不了，太打扰你了。”

一件西装就被他们两个反复地穿上剥下，如此循环好几次。

歌微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语气显然有点不悦了。

“斯文，你好像很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斯文立刻解释：“我当然想和你待在一起，我只是——”

斯文沉默住了。

“只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歌微也坐起来，不再纠缠了：“那好吧，那你路上小心。”

她把斯文送到了门口，互相道了一声“晚安”之后，她就毫无留恋地关了门。

斯文看她关门时候的力道很重，心里知道：自己又惹她生气了。

他站在门口，微微叹了口气。

今晚一整晚的气氛都很不错。唯独最后临门一脚，他又惹她生气了。

之前的表现全都功亏一篑了。

总体而言，这依然还是一场不欢而散的约会。

他在黑暗中站了许久，这才沿着台阶，一格一格地下去。

【这位赏金猎手，请问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工作的事情了？我眼睁睁看着你这两日又沉溺到儿女情长了！】

斯文笑了一声，走在夜色里。

“没办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她上床？你看起来分明就很迷恋她的一切！】

斯文淡淡说：“小孩子家家的，你不懂，别问了。”

【……】

【好吧，我不问这个了。咱们聊聊以后的事情吧！】

【这几天我正在查移民政策呢！等拿到了这笔赏金，我们可以住到靠近北极圈的一个港口城市去！】

【那里临近格陵兰海，风光特别漂亮！而且受北大西洋暖流影响，气候相对温和！我听说啊——那里植被丰富、树木茂密、绿草如茵，随随便便放眼望去，就能看到绿色的东西！】

【能看到好多好多的绿色的东西啊！光是想想就好兴奋啊！！！！】

斯文低声一笑：“没见过世面。”

【这能怪我吗？！我又不怎么出门！】

【咱们城市连点绿化带都没有啊！想要看朵花只能跑去博物馆后面的那座植物馆，门票死贵死贵，只有有钱人才能看！】

斯文勾了勾唇，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沉。

“我不会离开这里。”

“恐怕到时候，得你独自去旅居了。”

【什么！什么？！】

【喂喂，你不带这样的啊！】

【当初可是你说的，你的仇家太多，要杀你的人太多，你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的。】

斯文：“但你知道的……这几个月，我的生活有了新的变化。”

【新的变化？】

【哦我懂了！原来你是放不下女人啊！你是因为她，所以才不舍得走的，对吗？】

【这个很简单！你把她一起带上，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鬼才愿意待在这里呢！她一定愿意跟你远走高飞的！】

【你们可以去极光下拍婚纱照，去格陵兰海度蜜月，去米瓦登湖旅游！你们俩再生一个孩子，买一栋终年有地暖的小别墅，你们一家三口——哦，再加上我——我们一家四口，一定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斯文良久无言。

过了一会儿，斯文说。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和我走，同时我也想不出理由带她走。”

“带她走之前，我是否该把我身份的一切都全盘相告？她会怎么看待我？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怪物，然后从此远离我，跟我一刀两断？”

斯文望着头顶的夜空，悠悠叹息。

“她能给我的爱有多少，包容和谅解有多少，我从来不敢去试探。我怕一试探，什么都没了。”

“我所拥有的，其实很脆弱，所以我维系得小心翼翼。”

过了好一会儿，耳麦里的人才说。

【那你怎么打算？你真的要为了她，永远留在这？】

斯文说。

“等我梦醒吧。”

“等我梦醒的时候，我会跟你走。”

“等到她真的厌烦了我、抛弃我的那一天，我们一起离开，去看极光，看格陵兰海，在那里疗治余生的伤，永远——永远都不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