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没说话。
后排隐藏在黑暗中的歌微，自然也没有说话。
歌微现在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她不可能用这副样子和樊漪相见。
她只在心里盼着樊漪早点走。
可樊漪不光没走，反而像是对她起了一些兴趣一般，继续询问。
“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计划会失败，对不对？”
“可即使这样，你还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执行了这个‘很有可能会失败’的任务。”
他点起了一根烟，在半空中悠悠抽着，燃起了一缕细烟。
“因为，只有第一个计划失败了，才有可能会放松横川一郎他们的警惕。”
“你也才有机会，执行你的第二个计划。”
他抽着烟，注视着那面的漆黑车窗，缓慢说。
“那些炸药其实只是烟雾弹而已，是用来迷惑对方的障眼法，对吧？”
“你最开始和我订货的时候，就是订了两趟‘货’。其实，只有第二趟货，才是我真正要送的货。”
烟雾在夜色中弥漫开形状。
歌微和樊漪就这么隔着一面玻璃，无声僵持着。
片刻后，歌微在黑暗的车里做了一个手势。
蝎子会意了，说：“我们老板的时间很紧张，你可以走了，‘商人’。”
樊漪轻嗤一声，把烟头踩灭在地上，也不过多做纠缠。
“好。”他说，“那就祝你的老板，全身而退。”
机车疾驰而去，留下轰鸣声。
*
歌微拿到了樊漪给的车钥匙，下了车。
樊漪把那辆用来交货的货车，停在了几百米外。
她走过去，在玻璃上挂上了“后勤部”的牌子，然后利落地打开车门，启动车子。
权利大厦内部一片混乱，安保人员上下跑动。救护车堵住了一楼的出口，大厅里都是来来回回抬着担架的人。
她就这么载着满满当当几桶的原油，缓慢开进了地下车库，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管这辆挂着“后勤部”牌子的货车开进来，究竟是配送什么日常物资的。所有人都只忙着处理焦头烂额的场面，自顾不暇。
歌微一路面无表情地把车开进地下层。
*
办公室里，横川一郎依然还在训斥下属。
“这么多人逮一个女人，你们居然还让她溜走了！”
“问你们她是怎么溜走的，你们不知道！问监控，监控被黑了！问是谁黑的，你们只知道是她队友！问她的队友在哪里，你们又是不知道！”
“有人带着炸药进了我的地盘，又从我的地盘全身而退、安然无恙！这种耻辱，我可咽不下去！”
横川一郎抬起一踹，把自己的下属踹翻。
“现在，调出附近十条街的所有监控、卫星拍摄画面，不管动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她给我抓到！她不可能跑得太远！”
下属弱弱说：“她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很强的异能者，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跑得很远了……如果是我从您的地盘上逃出来了，我也一定会马不停蹄地逃，逃到您够不到的地方……”
横川一郎：“呵呵，整个联邦还没有我的势力够不到的地方。现在扩大搜索范围，我要调取全城的监控，我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
事实上，横川一郎不会想到，歌微没跑。
不光没跑，她还回来了。
此刻她所在的位置，是在权力大厦的地下层。
而横川一郎所在的位置，则在权力大厦的顶层。
他们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处在权力的两端。
而歌微此刻所想要做的，就是让那个处在权力大楼顶端的人，与他的权力之楼一起坍塌。
*
权力大厦顶层，保镖们来来回回地走动，下属们的争论还在继续。
“我们已经调取了权力大楼门口的监控，没有看到带着伤、仓促而逃的类似可疑人员。”
“那个女人如果要逃出去，肯定是要从出入口通道离开这栋楼，可是我们把所有出口通道全都排查了一遍，进进出出的人，都没有一个带着伤的女战斗者……”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并没有离开这栋楼，而是依然还留在楼内？”
“很有可能！她并没有能力能够离开这栋楼！”
“毕竟我们的人安排得这么密集，整栋楼就像是一个铁桶一样牢固，她插翅难飞！”
“那么我们就在楼里面继续搜索？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她就算藏得再隐蔽，也不可能完全隐身！”
*
顶层的那帮人正在思索歌微会藏身在哪里。
而歌微正有条不紊地打开地下车库的消防控制室。
她把消防总管切割开，从车上接过了高压油泵，面无表情地把车里的原油都泵到消防总管中。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神色平静而专注。地下车库空无一人，只剩她站在一片荒凉之地里。
货车上的原油还需要好几分钟才能泵进管子里。
在这个时间间隙，歌微竟然还有闲心给斯文回了一通电话。
她用的是自己“歌微”的电话号码。
因为伪装能力耗得太多，声音也只能是自己的声音。
电话一接通，她软软地喊了一句：“斯文。”
斯文的声音立刻急急地切入：“歌微？是你么？！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斯文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歌微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么？
他和方才那个面无表情提着刀的战斗者，是同一个人？
一时之间，斯文的“冷酷杀手”形象，与他温文尔雅的好男友形象，在歌微心里形成了强烈的矛盾感。
她按照剧本说出了自己的台词。
“我没事啊，我看到你刚才打了我好几通电话，所以回给你。我刚才忙工作呢，没看到。”歌微的演技很自然，说话也透着一点工作忙碌之后的疲惫，“……怎么了？”
斯文：“歌微——”
他欲言又止，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急切：“你现在在哪里？在工作室？你没遇到坏人吧？”
歌微淡淡问：“怎么了，是你那儿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斯文着急开口：“我——”
在听到女朋友声音的这一刻，斯文才回味过来：其实那一伙人，根本就不具备绑架歌微的时间啊。
那伙人在行动之前，并不知道诺亚方舟组织的人也参与到了其中。
斯文是把刀悬在那个女人的头上时，才收到了关于绑架的短信。
时间太巧合了，措辞也很蹩脚。
甚至那张绑架的图片……斯文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p图的痕迹很严重。
很显然，他们是为了救自己的队友，临时编出了一个故事。
可斯文太过着急了，关心则乱，一时之间思绪完全跟着对方走了。
斯文停顿了一下，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嗯，没事了，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想约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才是歌微所认识的那个斯文。
谨慎，克制，有分寸，没有太起伏的情绪。
歌微看着原油一点点被泵进消防管，再抬头看了看不久之后就会不复存在的这栋楼。
她说：“最近工作有些忙，等空了以后再约吧？”
斯文也不过多纠缠，只说：“好。”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歌微说：“那我就先挂了。”
斯文“嗯”了一声，轻声叮嘱一句：“别熬夜太晚，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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