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对面的人重新折返。
她们坐在歌微的对面。
“怎么样？”歌微问，“和你们的上司汇报过了么？”
其中一个年轻女人把平板电脑放在茶几上，开口。
“你不愿意加入我们，这个没问题。毕竟我们不能强迫你入职。”
“但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所有的背景。关于你的东西，通通都在这里。”
歌微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如果此时此刻她和X连接着信号的话，X就能监测到她忽然快起来的心率。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所有的背景。
这句话对歌微而言，太有杀伤力了。
她的背景根本经不起调查。
歌微依然保持着自己脸上的镇定表情，没有表露出任何的端倪，可余光却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四处打量。她正在思索，如果情况不对劲，或者对面的人突然动用武力，自己应该怎么迅速回击。
甚至对面的女人抬起手的那一刻，歌微已经在背后暗暗地攥起了拳。
好在，那个女人抬起手并不是为了攻击她。
对方只是在平板电脑上点击了一下。接着虚空中就浮现出一个全息投影。
那上面是一串长长的文件。对方把文件一路往下拉，说。
“关于你的背景调查，通通都在这里了。”
“你叫陈舒木，今年19岁，是个孤儿。”
“你从来没有念过书，也没有受过教育，自小跟着一帮街溜子混，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养活自己。”
“后来你的同伴被抓进青少年教育中心了，你没了团队，又被高利贷催债，你在本地实在混不下去，才从北极市一路迁徙过来，想到天鹅市谋工作。”
“不过你到了天鹅市之后，似乎也没找到什么特别靠谱的工作。有记录显示你申请了几次联邦政府的贫困补助，但都因申请文件信息不实、资格不够、谎瞒背景等原因，补助始终没有批下来。”
对方说完，打量了一眼歌微此刻的装扮。
歌微在小旅馆混迹了好多天的那种“流浪人”的窘迫，一丝不漏地显露在了她们的面前。
虽然歌微已经换了一身相对整洁的衣服了，可依然一眼就能出来，这些衣服都是廉价的地摊货。
她们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只有歌微的反应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听着这一串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背景”，终于明白过来，联邦政府调查到的她的资料，竟然是她“死过一次之后”重新换上的那个假身份。
这个假身份和假证件，当初是委托X帮她办理的。
却没想到X的工作效率竟然这么高，弄出来的身份这么仿真。
很显然，X还侵入过户口系统，为她的假身份补充了许多细节。
甚至此刻虚空的全息投影上面，连照片都完完全全是歌微的。
这下，歌微立刻把自己的心跳收了回去，甚至还有闲心开始削起一个苹果。
她有了一个很真的假身份，这很好。
她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社会地位低，因此人脉关系也浅薄。
只要联邦政府不派人去实地走街串巷地进行背景调查，基本这份资料就能瞒过所有人。
5她申请了几次联邦政府的贫困补助6，这也很真实。因为她现在确实很穷，从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里都可以看出来她如今生活的窘迫。
X替她伪造的这一份背景，实在是太好了，她竟然挑不出毛病。
“陈舒木，现在你还不考虑一下加入我们么？”对方开口，“你身无分文，在老家又欠过债务。如果你在天鹅市继续找不到工作的话，你往后的日子很成问题。”
歌微已经开始代入自己的新角色了：“我是很穷，但这样我就非要加入你们？说真的，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没上过学，也没有什么社会责任感，我对报效联邦社会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热情。”
对方似乎笑了一声，好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你忘了，你是怎么从极寒之地一路迁徙到天鹅市的了？”
“说‘迁徙’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事实上，你是偷渡过来的。”
“你是一个偷渡客，这也是为什么你在天鹅市找不到什么靠谱的工作、一直都只能找黑工的原因。”
“加入联邦政府，你就可以摆脱黑户的身份，我的上司可以破例为你申请新的户籍信息，你会成为天鹅市的本地公民，拥有正大光明的身份，享受所有的政策福利。”
“同时你也将拥有一份体面的、稳定的工作，拥有自己的员工宿舍。”
“这样难道不好么？”
“这么好的机会，你别这么错过了。如果你依然拒绝入职这里，那么……我们只能把你作为偷渡客来拘留了。”
歌微听出了对方话语里面的威胁意味。
“拘留之后，我们就会把你遣返回你原本的住处。”对方说，“我猜测，那边还有很多人等着催你的债吧？”
歌微沉默了。
如果歌微真的是这个“陈舒木”，恐怕被这么一番威胁，早就答应了。
毕竟人家的每一句话都威胁在她的软肋之上。
可对歌微而言，身份是假的，经历是假的，这个威胁听上去也就没什么威慑力了。
第一次听到联邦政府的人要招揽自己的时候，她很坚定地拒绝。
她是一个通缉犯，还是恶名昭彰的那一种。
她在黑市有几百亿的悬赏，赏金猎手追着要她的人头。
她又杀了横川一郎，横川家族和横川家族的合作者五社公会都不想放过她。
追杀她的人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可能会突然从人群中开枪。
这样的她，竟然要加入到联邦政府的部门里工作？这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联邦政府亲手通缉了她，又亲手把她这个通缉犯“邀请”进来入职，多么可笑！
歌微一口回绝了她们的“招揽”，只想赶紧拍拍屁股离开这里。
可就是刚刚，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改变主意的转折点，是当她发现……联邦政府竟然调查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在他们的眼里，竟然是“陈舒木”。
如果她在他们的眼里只是“陈舒木”而已，那么她为什么，不真的做一个“陈舒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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