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微凑近他，一字一句地威胁他：“挖掉我的眼睛，然后再替我找一对更好的义眼作为填充物。相当于我找你做了一场换眼睛的手术。”
歌微：“我不会缺你钱，所以你也务必要给我找最好的材料。”
大夫终于听明白了歌微的意思。
她是要把这对绿幽幽的眼睛给换下来，替换成机械义眼。
“但是这治标不治本。”大夫说，“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姑娘，你眼睛变绿只是其中一个特征，你就算把眼睛挖出来，重新做一对，也不能阻止你身体其它部位继续变异。”
歌微：“我知道，这些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帮我做好这个眼睛就可以。”
歌微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与其收拾铺盖匆匆跑路，跑到不知天涯海角的哪里苟且偷生——
倒不如趁着自己尚且还有陈舒木这个身份的时候，继续潜伏在联邦，能多待一天就多待一天。
她待在联邦总部，能掌握到更多的资源和信息，万一出现转机了呢？
所以，歌微已经做好了付出相应的代价。
眼睛变异了就换一对眼睛，耳朵变异了就换一对耳朵；全身的皮肤都变异了，那就把这身皮扒掉，换一身新的仿生皮。
她能够从“曼迪”改头换面变成“陈总”，又能从“陈总”改头换面变成“陈舒木”，她的人生还有什么不可舍弃的？
还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
没有代价是她所付不起的。而更换一对眼睛，不过是多花点钱、多承担一些疼痛罢了。
歌微上手术台的前一刻，对那大夫说。
“给我做手术的事情务必要保密。”
大夫：“这个我知道，我要是敢给变异人做手术，联邦政府查到我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歌微问：“这项手术需要做多久？”
“大概四个小时吧。”
“太久了。”歌微看了一眼时间，“我还要去上班。”
大夫惊呆了。
“你……你还要去上班？”
这都已经成了变异人了，生死都悬而未卜，竟然还想着上班的事儿？
这也太敬业了吧？
歌微看了一眼外头很快会亮起来的天色。
现在是清晨六点，再过几个小时她就该出现在联邦总部大厦，如往常一样通勤打卡。
歌微：“我给你两个小时把手术做了。”
大夫擦了擦汗：“这场手术会用到大量麻醉剂，通常术后你会昏迷很久，要花多长时间清醒是依照个人体质来决定的……就算我用两个小时结束这场手术，万一你要在手术床上睡六七个小时才能行……”
歌微：“我不用麻药，请直接动手吧。”
大夫惊道：“我要挖掉你的眼睛，但是你不需要打麻药？”
大夫：“你知不知道这样会——”
“别废话了，”歌微躺上了手术台，“开始吧。”
之所以不打麻药，也是因为无法完全信任大夫。万一他给自己打完麻醉剂，转头就去报警了怎么办？
她身边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陪同者，这意味着所有事情她都只能靠自己。
手术开始进行。
歌微躺在刺眼灯光之下，感受着大夫的手术刀停留在自己的眼眶之上。
“那我就挖了。”大夫说。
歌微：“好啊。”
*
等歌微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手术台上。
手术已经做完了，但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韧，在手术中途，她终究还是疼得昏死了过去。
等意识清醒，手术也做完不知多久。
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来得及赶去上班，就支撑着坐起来。
她只一动，大夫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倒了一杯水放在她身旁。
“还好还好，我差点以为动个手术把人动死了。”
大夫仔细打量了一下歌微的眼睛。
“人对于疼痛的忍耐是有极限的，真要超出极限，很有可能在手术台上被活活疼死。你这个人也实在是个狠人，挺不要命的。”
歌微：“我昏迷了多久？”
“没有多久，”大夫说，“你的愈合能力超乎我的想象，您看到没？连绷带都不需要缠上，你所有的伤口就自动愈合了。”
“估计就是跟你变异人的身份有关系吧。你的身体机能也受到改变了。”
歌微心想，那是她的快速愈合能力，和异血者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也不解释太多，只说：“那我就走了。”
大夫：“你昏迷的时候我在门外还接待了其他客人，大厅里坐着新病人了，要不然你从另外一个小门出口走吧？”
说着大夫就打开衣柜，拉开衣柜深处的柜门，那里俨然是一处小通道，是另一方向的后门出口。
……果然是个黑诊所，随时随地都做好了被查封时，卷铺盖跑路的觉悟。歌微在心中微微吐槽。
她正要蹲身进入衣柜，却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大夫。
透过大夫，她看到了大夫身后那面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自己琉璃色的瞳孔，就像是戴了美瞳一样的。
歌微头一次看到自己这种样子，整个人就像是有了一种被科技修饰的微妙疏离感，也很像是出现在CG游戏中的完美NPC。
只是动了一对眼睛，她的气质就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当即便眼睛都得很完美，其他人也是能一眼看出来她做了机械义眼。
大夫还以为歌微这么定定地看着他是动了什么杀心：“小姐，咱们可是说好的，我替你做手术，你放过我的！现在手术做完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歌微并没有想过河拆桥。
只是这个大夫知道自己的异血者的秘密，确实有些棘手。
该怎么处理他？
歌微正站在原地进行思索，大夫却已经受到了亿点点惊吓。
他还以为歌微打算撕票，赶紧小跑两步，打开门，冲到外面的大厅。
“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这个新病人可是个很能打的人！就算你是变异人，我们两个打一个也很有胜算！大不了我们就跟你同归于尽！”
歌微：“……？”
她的脑袋上缓慢浮现出几个问号来。
倒是大夫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
“我只是来看病的，我有承诺要和你一起同归于尽么？”
大夫：“……”
这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呢？！
大夫大喊道：“你不懂！里面那个可是变异人啊，是个怪物！变异人你知道么，就是血液的一半已经被污染了！万一她兽性大发，会把咱俩都吃掉地！”
大夫：“现在我们在一个阵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起把这家伙干掉！她刚做完手术，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咱俩完全可以搏一搏呀！”
大夫也不知道为何突然燃起了中年男人的中二热血，说。
“年轻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要闯荡江湖，闯出一个名号来，只可惜这世道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大显身手！”
“今天正好，咱们联手弄了她，去向联邦政府要悬赏！要是你帮我对付她，赏金咱们五五分，而且我还免了你这一次维护机械义肢的保养费，怎么样？”
“你都来我这里维护了好几次义肢了，咱们都已经是熟人了不是么？以后你再来，我都给你打九折，怎么样？”
大夫试图拉拢对方。
可那年轻男子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平静，甚至还带着点冷漠。
“一个异血者，难道就值这么点钱？”
说着脚步声近了。
有人挑帘，从外头走进来，站在了屋内。
歌微和对方打了照面，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的神色——
他们竟然在这个场合下见面了。
唉，熟人见面，真是——
冤家路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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