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新年

自梳？

云慧顿时十分佩服。

这年头敢自梳的女子，不仅有胆量骨气，还得有养活自己的本事。

春华说起这个也坐直了身子，“我听娘说，那姑娘家里本来是南边的，可惜爹娘不知怎么，双双得病去了，听说是吃了什么东西”。

食物中毒？

“而后，那姑娘的亲戚便想直接把她给嫁出去，没成想这姑娘也是个硬气了，愣是直接变卖了房产，到这里来落脚”，春华拈了一颗红颜果放进嘴里，满足的眯眯眼。

“说起来，那玲姨也是命苦”，云慧幽幽叹气，犹记得第一次听说玲子的事情时，春华才刚刚有孕。

如今聪哥儿都能跑能跳了，玲子却已经香消玉殒。

想起之前听吴方氏说的那些污糟事，鲁大成也是个没良心的，竟然就在玲子眼前和另外一个女人生儿育女。

自家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的年纪，玲子为了儿孙，也只能日日看着那女人和鲁大成的孩子越来越大。

抑郁几年之间，竟直接病死了。

据说临去前，卧病在床那段时间，还是鲁大成亲力亲为照顾的，那态度仿若是为了赎罪一般。

认打认骂也不离开。

“你说，人都到那份上了，再去赔罪有什么用？”，春华一提起这事来，就气得不行，“那对黑心肝的夫妻才应该替玲姨去了！”。

说完看了一眼沉默的云慧，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点点云慧的额头，“还有你这个小妮子，那柳家的小子左右逢源，你也不揭穿他，只知道在家里当鹌鹑”。

每次提起这个事，春华都恨不得撸撸袖子，替云慧去教训那不长眼的小子。

你才做妾，你全家都做妾！

云慧苦笑摇头，“我与那人不过多了些来往，若是因为这个巴巴的上去说人家负心，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柳士循这点做的很聪明，这事顶破天也只能说与云慧来往过甚，不过几本杂记，怎么就能扯到谈婚论嫁上。

家里人都以为自己为此黯然，其实，云慧对柳士循并未有多少喜欢，只需觉得接触下来还行。

甚至在发现柳士循和郑琬灵的关系时，还略松了一口气。

大抵女生都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有些事情潜意识觉得有危险，那必定会有危险。

云慧对这段感情一直是顺其自然，也有心理准备。

金榜题名后榜下择婿的事情也不少见，她对于感情的态度，有种奇特的悲观。

也许最爱的人，永远都只是自己。

春华也知道自家妹子的意思，人家不过是送了你几本书，闹出来云慧也占不得什么理儿。

“要我说，那自梳的姚姑娘才是真正的明白人，咱们女子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何苦非要走成婚一条路？”，春华好似在去了食肆之后，突然看开了一般。

平日就已经是雷厉风行的主，如今说话愈发有哲理起来。

那边春华滔滔不绝的说着，云慧边走神边跟着点头。

春华一瞧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小丫头满脸认同的模样，就知道她在走神。

偏生还做出一副在听的样子，还是学堂上开小差的学生一般，配着红润的面庞，别提多可爱了。

因为有孕的关系，春华有些母爱泛滥，不由得打趣道，“妹妹这连连点头的模样，恐怕门口的雀儿都自愧不如”。

云慧知道春华在笑话自己，也毫不留情的反击，“姐姐这高谈阔论的模样，也不输学堂的庄夫子呢”。

庄夫子是柳官村学堂的夫子，其实不姓庄，姓孙，平日最喜欢不懂装懂，学生们亲切赠与外号，庄夫子。

春华听出云慧的意思，不由分说就要上来揪云慧的耳朵，姐妹之间熟悉，碍着春华的肚子，自己也不敢做大动作。

愣是被春华捉住闹了半天痒痒肉。

看着小姑娘因玩闹越发明显的好气色，菡萏般娇艳的面庞玲珑剔透。

随意挽了个交心髻，用低调的花钿固定，显得整个人纯净柔婉，带着与旁人不同的通透豁达。

嘴边梨涡若隐若现，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甜美，骨纤肉丰，这段时间出门少，皮肤更是白上一个度。

春华觉得，大抵画中的美人也不过如此了。

宜喜宜嗔，纤灵秀丽。

心中一动，“妹妹，日后你定要嫁与那舒心称意之人，切莫因为年岁而匆匆将就”，春华缓缓嘱咐到。

云慧被春华的话说的心中微颤，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一定是的”。

也许，但愿，将来的某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

看过了婚姻的本质，云慧对爱情和婚姻看的很分明。

大抵女子的少女时期，从孕育孩儿的那一刻就算结束了。

只有成为了母亲，儿媳，妻子，很少能留出一点点时间给自己。

因为是从信息爆炸时代过来的，所以云慧对于婚姻，尤其是古代的婚姻，态度一直十分悲观淡然。

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份子，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只能护好一方小天地。

她买地买房，种瓜种菜，不过是为了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

不至于风雨飘摇。

不至于仓促而盲目的嫁人。

这一生，从开头到现在不算是坦途，谋划种种，不过是为了几分喘息之机。

她羡慕爱情，她质疑婚姻。

快餐时代，似乎某些东西去的比来的快，能做的有什么呢？

坚守本心，不为了嫁人而嫁人，不为了生育儿而生育，算是云慧骨子里一点小小的叛逆。

噼啪！噼啪！

热闹的炮竹声响不断，虽然林爷爷住在云慧家里，也不过是为了冬日用炭火方便些。

吃年夜发还是要回祖屋吃。

五谷丰登，牛羊鸡鸭，年年有余，林家的年夜饭一年比一年丰盛，云慧家里的厨娘孤身一人，索性也跟着一块儿过年。

二伯母仍旧掌勺，不过厨娘先把麻烦的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席间一道葱烧海参让众人惊叹。

云慧让厨娘做的扇贝粉丝更是一扫而空，二伯母的拿手好菜仍旧非常受欢迎，一顿年夜饭吃的和和美美。

然而，到初五那天，林爷爷饭后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左右你们的娘已经去了，也该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