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叶老师的悲哀

“同学们！下课！”

“起立！”

“老师再见！”

“小虎，你留一下，老师给你补补课！”

“谢谢您！叶老师！”

叶老师看着虎头虎脑的小虎，从心底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跟叶老师感情也最深。

“小虎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叶老师微笑着摸了摸小虎的小脑袋，坐下来开始给小虎补课。

叶非花，一名乡村小学教师，确切的说是一名乡村支教老师，更确切的说是一名乡村全年级支教老师。

四年多以前，二十二岁的叶非花从海城师范大学毕业，因为成绩优异，毕业后成功应聘到海城第一中学当语文老师，本来叶非花的生活过得很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也还可以，也有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朋友，虽然在海城没有自己的一套房，但跟女朋友在一起，租房住也过得很幸福。

但这一切从两年多以前开始变了。两年多以前，叶非花决定响应国家和学校的号召到山村支教，叶非花去山村支教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让山村里的孩子能有跟城里孩子一样的受教育机会，不是像别人说的去镀金。叶非花把决定告诉女朋友的时候，遭到了女朋友的强烈反对，他们大吵了一架，当晚叶非花摔门而出，女朋友在出租房里哭了一夜。第二天叶非花静下心来，好好跟女朋友沟通了一番，女朋友才勉强答应。

去乡村支教以后，叶非花便一心扑在山村孩子的教育工作上，刚开始一个月还能每周末回趟海城去跟女朋友团聚，但深入工作后，发现工作越来越多，担子越来越重，有时候两三个月都无法回一趟海城。

跟女朋友长期分居两地，女朋友本来就不支持叶非花到山村支教，最后女朋友意见也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那天是女朋友的生日，叶非花想给女朋友一个惊喜，所以买了蛋糕、礼物和鲜花，没有告诉女朋友，就回了出租房，在出租房里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所有的都准备就绪，叶非花坐在床上幸福的等待着女朋友回家，想象着女朋友开心的样子，他笑了。

女朋友是晚上八点下班，路上不耽误的话，八点半就可以到家，可是直到晚上九点，依然不见女朋友回来，叶非花想着可能在加班。

十点还没回，十一点依然没回，十二点的时候，叶非花已没有一丝的心情等待女朋友看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了，凌晨一点钟，叶非花再也无法一个人待在出租屋里了。

他走到楼下，坐在台阶上，独自抽烟，一根又一根，回想着昨天晚上零点的时候给女朋友打电话的情景。

“亲爱的老婆！生日快乐！”

“谢谢！”

“就一个谢谢打发了？来！亲一个！么么哒！”

“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拜拜！”

叶非花为女朋友想了一万种深夜不归的理由，但最终只有一个理由始终在脑海里打转，那就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最终，叶非花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女朋友，电话很快通了。

“老婆！睡了吗？”

“还没呢！”

“今天你生日，怎么过的？”

“一个人在家过呗！”

“哦！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叶非花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快速的挂了电话，他以前几乎没有挂过女友的电话，但这次他怕再多说一句就会怒火中烧，控制不住自己要质问女友。

叶非花已崩溃，狠狠的将电话摔在了地上。本来是要给女友一个惊喜的，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叶非花返回楼上，拿起了自己的包，在关门的那一刻，看着自己准备的惊喜，看着自己跟女友共同生活了几年的出租屋，看着出租屋里的一切，跟女友在一起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中划过。

最终，他摇了摇头，关上门下了楼，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就在叶非花离开后的下一分钟，一辆豪车停在了楼下，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女人下了车，女人好像喝多了，他们上了楼，5分钟以后，却见女人摇摇晃晃跑下了楼，在楼下四处张望，嘴里喊着“非花！非花！”然后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小虎的父亲本也是村里的支教老师，在支教的时候，疯狂得爱上了小虎的母亲，在还没有结婚的情况下，小虎的母亲就怀上了小虎，可是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也是在小虎母亲怀小虎3个月的时候，因为夜里送村里孩子回家，不小心摔下了山，离开了人世。小虎的爷爷奶奶一直怨恨小虎的母亲，说是因为小虎的母亲拴住了他的心，他才坚持支教那么多年，小虎的爷爷奶奶压根也不知道有小虎的存在，不知道小虎母亲是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告诉他们。家里人劝小虎的母亲把孩子打掉，可是小虎的母亲却固执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说：“孩子的爸爸为了村里孩子能上学，为了送村里孩子回家摔下了山，现在他走了，我深爱着他，我要为他留下一颗种子，一颗爱的种子，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孩子生下来了，小虎母亲的家里人要把小虎母亲嫁给隔壁村一个大小虎母亲十岁的光棍，小虎母亲执意不肯。辛辛苦苦把小虎拉扯到六岁，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小虎母亲却因为忧郁，因为思念，也生了一场大病，两年后也离开了人世。

村里不懂事的孩子，说小虎是个野种，没有爸爸死了妈妈，会欺负小虎，每当这个时候，小虎都会一个人躲到墙角哭，哭累了才回家。可是小虎却是个最懂事的孩子，也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前一段时间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姥爷耽误了学习，所以叶非花才每天为小虎补课。平常叶非花也会给小虎买衣服买文具买生活用品，对小虎呵护有加，就像一个父亲爱着儿子一样的爱着小虎。

叶非花在山村支教已经快三年了，也在山村生活了三年，已对山村有深深的感情。自从两年前女友生日的那天开始，叶非花就很少离开山村了，也许是因为教学任务太重了，也许是想借教学的辛苦来掩盖离开女友的痛苦。村里的学校，说是学校，其实就只有2间教室，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办公室，和两间宿舍，村长兼任校长，其实也就是照顾支教老师的生活，老师也就只有叶非花和另外一名支教老师，另一名教师是两年前过来支教的，因为他之前的支教老师只坚持了一年就离开了。两名老师教所有的孩子学小学所有年级的知识，当然了学生也就二三十个。老师全靠一批批的志愿者支教，接下来会有支教老师来代替叶非花，今天是他在山村的最后一天，最后一节课是给三位孩子上五年级的课。

就在最后一节课就要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孩子们都来到了教室门前。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同学们！下课！”

“起立！”三个孩子中的一个高个子男生喊道。

“老师再见！”教室内外的孩子一起喊着。

小虎跑到叶非花面前，抱着叶非花的腿，哭着说道：“叶老师！您真的要走了吗？您走了谁给我们上课啊？”说完哇哇的大哭起来，其他孩子，低年级的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高年级的孩子也是低着头，默默的流眼泪。

看着孩子们在哭，叶非花也是鼻头发酸，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孩子们！孩子们！听叶老师说！”孩子们依然在哭。“你们听不听叶老师的话？”叶非花提高嗓门。

“我们听话！”孩子们带着哭腔齐声答道。

“听话好，都不要哭了，你们都是叶老师的好学生！叶老师希望你们长大成才，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你们能不能答应老师？”

“能！”

叶非花蹲下来，抓着小虎的两只小手，轻声对小虎说：“小虎！乖！不哭了！叶老师也不舍得你们，有空的时候，叶老师也会回来看你们的！明天过后也会有新老师来给你们上课的，你们都要尊敬新老师，好吗？”

小虎轻轻的点了点头。

叶非花离开的那一天，就怕孩子们舍不得，天还没亮就开始收拾行装，可是当他打开宿舍门要走的时候，却看到门外站满了人，孩子们，乡亲们，另一名支教老师，还有老村长。

叶非花坐着拖拉机到镇上坐班车回城了，孩子们，乡亲们在村口目送叶非花离开，直至已望不到拖拉机扬起的灰尘，依然不愿离开。

叶非花结束了三年的支教生活，回到了那个曾给自己留下许多美好记忆也在感情上给了他致命一击的海城。

在海城一中的门口，看着穿着整齐划一的校服的学生，是那么的青春有活力，再想想乡村的孩子们，虽然叶非花回到了海城，不用在乡下过苦日子了，但叶非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叶非花来到校长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校长没有任何感情的喊道。

校长是个离开教学一线的教师，如今是大腹便便，瘫在舒服的真皮沙发椅上打着电话。看到是叶非花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继续打着电话：“好的！好的！老领导！您放心吧！我会办好的！好！好！老领导！您先忙！”

电话总算打完了，在校长打电话的时候，叶非花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是叶老师啊！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校长挂了电话，一边假装整理桌子上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对叶非花说，其实他桌子上就两摞文件，拿左边一摞放右边，拿右边一摞放左边。

“校长！您忘了？我已支教三年，现在支教结束了，回来报到的！您看我怎么安排？”叶非花看到校长如此对待自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叶老师啊！是这样的！现在我们学校是竞聘上岗，前段时间打电话给你，通知你回来竞聘，可能你在山里，电话一直没打通啊！所以呢，现在教师已经满编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次校长倒是抬头了，却又是那副让人讨厌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学校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支教的老师！”叶非花怒了。

“叶老师！你先别激动！这样吧！总务处还缺一个打扫卫生的生活老师，要不你试试！”校长面无表情的说。

“我到教育局去告你们！”叶非花威胁道。

“请！出校门打车起步价就到了，不不不！11路公交最划算！出去！”校长也被激怒了。

“你！你！你！哼……”叶非花指着校长的鼻子，你了半天，最后摔门而出。

“什么东西！呸！”校长看着叶非花离开，吐了一口肮脏的唾沫。

叶非花算是看明白了，这是被无缘无故的解聘了啊！

后来才知道，是教育局副局长的情人顶替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