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今生

“哥哥最终开枪了吗？”魏武问道。

“唉！没有！只是一颗炮弹落在了哥哥的附近，但哥哥没有死，只是被炸得面目全非，一条退也被炸断了。”魏虎叹气道

“再然后呢？”

“你知道这兄弟二人叫什么名字吗？”魏虎不答反问。

其实，听完魏虎的故事，魏武已经意识到这个故事好像很熟悉，特别像村里老人曾经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而且在游神村也听一些长辈说过几十年前有一个抗倭英雄的游魂曾经在游神村待过，他还以为说的是魏民呢？只是听说后来投胎转世了，这才否定了魏民，觉得应该就是阳间老人讲的故事当中的龙爷爷。

“你说的难道是村里口口相传的龙爷爷和他哥哥的故事？”

“是你我二人的故事！”

“什么？”魏武不明白魏虎说的什么意思。

“前世的你就是魏子龙，而我的前世是你的哥哥魏子文！”

“你说我是魏子龙，老人口中的龙爷爷？”

“没错！”

魏虎和魏武此时皆都沉默了，不知道相互之间都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魏虎首先打破了沉默:“小武！现在你知道了你的前世，如果你还是前世的魏子龙，我是说如果，你能原谅哥哥吗？我的意思是你能原谅魏子文吗？”

“我……”

魏武不知道如何回答魏虎的问题，也许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答案吧。

“唉……不原谅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对不起你和妹妹！也对不起乡亲们呐！”魏虎以为告诉了魏武前世的事情，魏武对他心生芥蒂。

“虎哥！我并不是不原谅你，只是此生并非前世，我无法完全用前世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前世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又何必在意呢？何必自我折磨呢？”魏武无法去恨魏虎，魏虎此生对魏武一家的恩情，恐怕下辈子也无法还清。

“你还愿意喊我一生虎哥，我就心满意足了！”魏虎听到魏武的回答，还是很欣慰的。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今生不欠前世债，虎哥不必如此！”魏武继续说道:“再说，今生你百般呵护我一家，我都看在眼里！”

“对于我来说，前世今生是一体的，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今生我也不会是守村人！”

“这么说来，如果我做了守村人，也会保留这一世的记忆了？”

魏武自从知道有守村人的那天起，就决定去做守村人，他找到了魏虎，魏虎也发愁他阳寿尽时，谁去守护魏家庄，于是经过再三的思量，便答应了魏武。但并没有告诉魏武有两世记忆的事情，也许是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跟魏武解释。

而魏武之所以在游神村受大家的尊敬，被大家尊称武爷，一是因为他生前便乐善好施，是个大善人；二是因为老一辈的人都知道魏子龙，而魏武和魏子龙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知道魏武将继魏虎之后成为又一个守村人守护魏家庄，同时会收留那些无处安身的孤魂野鬼到游神村，受游神村的庇护。

“那么，你还愿意去做守村人吗？”

“我……愿意？”魏武首先想到的是保留两世记忆不是挺好吗，但回头想想魏虎若非有两世的记忆，又怎么会被前世的愧疚和自责折磨两世呢。而且……

“你犹豫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还可以反悔！”

“我愿意！不反悔！”这次魏武下定了决心。

“小武，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主动去见小来子，而且他已经寻到了游神村还拒绝见他吗？”魏虎接着问道。魏虎不想逼迫魏武，更不想道德绑架他，他只想让魏武遵从自己的内心，他知道魏武是个心思纯善之人，但守村人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因此，他在循循善诱的引导魏武找到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最主要的原因是小来子已经失去了父亲十年了，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如果再次相见，他已经是阴差，而我是游魂，他会觉得又可以得到父爱，但我马上要投胎转世做守村人，岂不徒增生离死别的烦恼！”魏武解释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有很多年阳寿，你可以安心在游神村呆着呢？”

“虎哥，你知道的游神村的行事风格，很多都是不符合规矩的，而小来子是阴差，如果他的父亲带头不守规矩，岂不是让他难做！”魏武继续找着不见魏来的理由。

“扯淡！这些都是借口！”魏虎突然言辞激烈起来。

“这些确实都是我不见他的原因。”魏武依然嘴硬。

“真的是这样吗？”

“还有一个原因，我想从前世解脱，安心在下辈子做个守村人！”

“那我再问你，你又为何安排人去守护弟妹和小来子离儿爷俩？你根本舍不得他们，又何谈解脱呢？正因为强烈的不舍，你才不敢直面他们三个，这也是你一次都没有以灵魂的形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原因，不见小来子，正是因为强烈的想和他相聚！但相见难相聚难别时更难，你在压制你自己的情感。”

“我没有！”魏武喊着，然后又小声的嘀咕道:“我只是单纯的想从前世解脱而已！”

“别在欺骗自己了！”

被魏虎的话直击内心，被魏虎发现他在感情上也是个弱者，善良的人基本都是如此，魏武也不例外，他此刻内心也是十分的矛盾。

“现在你还愿意吗？”

魏武这次沉默了。

良久之后，魏武开口道:“做守村人非要保留前世的记忆吗？”

“其实，做守村人也不一定非要保留前世的记忆，但谁又能保证，你不能从其他地方得知自己的前世呢？比如游神村的那些老人们。对了，还记得在阳间的时候老人们讲的另一个人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魏武不明白魏虎怎么突然提到另一个人的故事。

“跛脚丑鬼的故事！”

“跛脚丑鬼不会就是虎哥的前世魏子文吧？”魏武突然想到前面虎哥讲到魏子文本来要自杀的，却在开枪之前被炮弹炸翻了。

“没错，跛脚丑鬼就是我！”

“这样说来，是那颗炮弹救了虎哥您的命？”

“并不是那颗炮弹救了我的命，救我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当时你的身边不是没有人吗？”

“你忘了？我说过在开枪之前，恍惚间见到一个老人向我走来，对我进行了一番质问。是这个老人救了我，而这个老人就是海城城隍爷陈师！”

“啊！”

“也是他渡我去做守村人的！”

“原来如此！”

“小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做守村人吗？”

“为什么？”

“因为陈老的一句话！”

“是什么？”

“他说:你今生欠下的债就不还了吗？”

“他这是在激你！”

“激我也好，劝我也罢！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你并没有欠谁的债！你……”

“小武，你也不用安慰我，听我把话说完”魏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陈老当时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忘记前世，投胎守村；二是按照守村人的规矩，阳寿未尽且苟活，受尽折磨方可脱，来世犹记前生事，种如是因得如是果。可能当时选择第二条路并不明智，但直到如今我也不后悔！”

“虎哥你太执拗！”

“我们是一类人！别忘了你我前世今生都是兄弟，我比了解我自己还要了解你！虽然你并没像哥哥我一样犯过大错。”

“你在身为跛脚丑鬼的时候，所做的好事已经远远足够弥补犯下的那一点错了！又何必非得选择今生继续用前世的一点错折磨自己呢？”

“你也为小来子他们做得够多了，现在让你去喝孟婆汤，彻底忘了他们，你能做到吗？”

“倒也无可无不可！”

“就别嘴硬了，你也不用急着做决定是否要做守村人，投胎做守村人是否要保留前世的记忆，好在你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虎哥！不对吧！”

“怎么不对了？”

“前段时间我记得你还兴高采烈的找我喝酒，说是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可以名正言顺解脱了，让我做好准备接你的班呢！”

“瞎说什么呢？你小子咒哥哥早死呢？”魏虎说完还象征性打了魏武一下。

“不对呀哥！你不是……我……”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赶紧回去吧！回去见见小来子，这次不要有什么负担了，至少可以和小来子再续几年父子情！”

“不对不对！虎哥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到这，魏武突然意识到了今天虎哥去见陈师并没有那么简单:“虎哥！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找城隍爷所谓何事？”

“能有什么事？你知道的，我经常去找陈老，想要知道自己的阳寿还有多少，今天也是为了这个事呀！”魏虎人老成精，盯着魏武的眼睛，说起慌来也完全不心虚。

“往日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前去，这次为何拉着我一起？”魏武不相信魏虎所说。

“这么点弯弯绕就想不明白了，真是笨呐你！前段时间我不是告诉你我预感到时日无多，今天这种感觉尤其的强烈，感觉自己也就这两天的事情，所以才带你一同过来，若是我的感觉比较准，想必陈老也不会再不告诉我了，这样的话，带着你不就一举两得了，顺便把咱俩交接的事情一起办了。可是谁承想，陈老这次倒是告诉我的阳寿了，虽然具体数字依然没有告诉我，只是说还有不到十年的时间，但我猜短时间还是无法卸任啊！这才郁郁寡欢地出来的。”

不得不说，魏虎编谎话的逻辑，把谎话说成真话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一番说辞听下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无懈可击啊！

魏武这次倒是信了个七八分。

话说回来，魏虎说的并不完全是谎话，也有三分是真话。

只是他带着魏武到城隍府的目的并非是办工作交接，而是为了拿魏武当说辞，拿魏武和魏来的关系当感情筹码逼迫陈老答应他的请求。让人没想到的是，虽然陈老提了条件，但至少他提的条件得到了满足。

魏虎不知道这样的结果自己应该是喜还是该悲，对魏武是好还是还是害了他。

但至少他知道，小来子是希望见到自己的父亲的。

“虽然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你今天也有点怪怪的！”

“别多想了！走吧！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