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鬼巴士（中）

白昙花对鬼巴士事件突然的兴味索然，连文师傅最后一次出车，为什么会殉职成为英雄司机都不再述说。虽然让大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细细思考下来却也在情理之中，有些事情并不是靠单纯的集体讨论和头脑风暴就能够解决和弄明白的。

白昙花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杨光说到他坐过一次鬼车，那司机的样子，跟文师傅想像，她怕最后不小心透露了文师傅什么不愿公之于众的秘密。

大家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起来，或者在回想刚才的事情。

按常理来讲，第一次坐鬼巴士，而且是从海城城隍开往阴曹地府总部，大家应该对沿途的“风景”感到好奇才对，至少也应该表现出一些兴奋表现出一些对总部的兴趣。

但众人却没有，还真就只像是在坐普通的公交车一样。这也怪不了他们如此平静，因为坐在鬼巴士里就像处在一个静止的封闭空间里，又像是穿梭在漆黑的空间隧道里一样。因为窗外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光亮。鬼巴士就像是漆黑夜空中唯一的一个亮点一样，是那么的孤独。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总会让人昏昏欲睡。

但他们没有睡意，只是在“闭目养神”，在大家都在闭目养神的时候，白昙花却坐在座位上睁开了眼，朝正在开车的文师傅看了一眼。

文师傅不愧是老司机，鬼巴士开得依然平平静静，但他的内心却并是波澜起伏。

他的思绪回到了出事的那天，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人感到害怕和恐惧。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驾驶着公交车行驶在人生路前往黄泉村的路上。那天的天气很阴沉，阴沉的让人压抑让人愤怒。当他载着三十名乘客行驶到中途的时候，阴沉的天气终于暴露了他狂暴脾气，暴雨倾盆而下，狂风肆虐，如此天气已经不再适合开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出事。

他一边尽力控制着车子保持平稳行驶，一边开始放慢速度，寻找合适的位置停车，一边在和车上的乘客沟通。

“乘客们！跟大家商量点事情，现在这个天气开车实在太危险了，而且前面的路是坑坑洼洼的山路，我们先找个地方停下来吧，等雨稍小点再走，大家看可不可以？”

他用询问的语气跟乘客们商量，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商量直接停运的，他已经向上级汇报过了，上级知道这条线路的难度，所以已经同意他随机应变便宜行事。

听到他如此说，公交车里的乘客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怎么能这样？”

“停在半路我们怎么回家？”

“只是刮风下雨而已！”

“我还等着回家照顾老人孩子呢！”

“明天还得上班呢！”

“这个天气开车确实太危险了！”有人能够理解，但很快这个声音就被淹没了。

“不行！”

“不能停！”

“我们要回家！”

“我们是付了车钱的！”

“你不能把我们扔在半路！”

听着大家的吵闹声，文武把车靠边慢慢停了下来。

乘客见车子居然真的停了，这下更激动了，车厢里面都要炸锅了。

“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说！大家安静一下！”文武探着身子，朝车厢里喊着。

但激动的乘客没有人听他的，依然吵闹着让司机启动车子。

之前有两三个认识文武的乘客是赞成停车等雨稍小再走的，此时见文武势单力薄，根本压制不了激动的乘客，都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大家停一下，听文师傅说！”

乘客们这才稍微克制一下激动的情绪，苦口婆心的劝解道:“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大家都希望早点回家，我也希望大家能够安全的回家，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大家看看车窗外面，狂风暴雨的，前面就是山路了，这么大的雨，山上很容易出现落石的，雨天路滑，而且视线受阻，这样车子行进起来太危险了！我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啊！”

文武说完，大家沉默了几秒。

但也就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不知道是哪位乘客说了句“我不管”之后，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着各种理由要求文武继续开车了。

这次就算有那两三个给文武帮忙说服大家的乘客，也无济于事了。

但文武仔细衡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再往前开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故，车上可是几十条活生生的生命，他不愿意冒这个险，既然打定主意，他把车嬉了火，耐心的跟冲到他面前乘客解释着。甚至一个壮汉双手抓着他的衣领威胁他，他也坚决不开车，即使现在在车上闹成一锅粥，也好过拿生命作赌注。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来到文武的面前，双眼含泪地说道:“文师傅！我爸被困在老房子里出不来了，房子里面的水已经有半米深了，房子也随时有可能会倒塌，求求你开车吧！让我去救我的老父亲！求求你了！我经常坐这班车，我知道您的技术特别好，一定会没事的！如果放到平常我肯定会支持你的！”

现在出了这样一件事，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困难在面前的，总要解决，未来的隐患虽然是隐患，但毕竟尚未发生，人就是这样！加上车上乘客的强烈要求，逼得文武不得不作出选择。就像那个经典的选择题一样，是救一群犯了错误的孩子而放弃那个作出正确选择的孩子，还是救一个孩子放弃一群孩子。没有人能作出绝对正确的选择，也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

“大家回到座位上去！坐稳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也要集中注意力，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发生，请及时作出反应！”文武最终还是选择了启动车子。

听到文武这样说，有些乘客刚才还闹得挺凶的，文武遂了他们的愿，反而开始害怕起来，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有人小声嘀咕道:“真有那么危险吗？”

“这个天气走这段路还真的说不准！”

“最后再奉劝大家一句，这段路真的不好走，有愿意下车的，现在可以下车的！”文武启动车子，在开车之前，又朝后面喊了一句。文武最希望的是大家都下车，由他开车送那位父亲被困的中年妇女回去。

人真的是个奇怪又自相矛盾的生物，文武的好心并没有多少人领情。只有之前和文武一起规劝大家的其中一个下了车，还有一个也许明知道有危险，但他相信自己命硬，并没有跟着下车。还有一个，走到了驾驶位旁边。

“文师傅！我在这边帮你看一下路吧！希望一路平安！”他对文武说道。

“兄弟！谢谢了！你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还是坐到位置上抓稳扶手吧！”文武笑着说道。

“没事！走吧！”

文武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毅然决然的松下了离合。

文武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安全驾驶公交车上，神经紧绷，双目注视着车前的道路和路标。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公交车在路上安稳的行驶着，虽然因为路况复杂，颇为颠簸，但总算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公交车在行驶到一段约有一千米的山路时，意外发生了。

就在车子行驶到这段山路的中间位置的时候，山上的泥沙裹挟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上滚了下来，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车子后面两米的位置，落石撞击路面发生巨大的声响，乘客们听到声响，往后看去，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车子再慢一秒钟，这一车的人可就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我要下车！”

“太危险了！我要下车！”

车上的乘客见危险就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又开始吵嚷着要下车了。也不想一想是谁之前非逼着司机开车的。

文武没有功夫理会车上的乘客，虽然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但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司机停车！怎么还不停车！你想害死我们吗？”

“停车！”

“停车！”

一直在文武身边的那位帮着文武看路标看道路的乘客，此时再也忍不了这些无知的乘客了，他转过身朝车上的乘客吼道:“闭嘴！不想死的都给我闭嘴！在这停车，是想被石头砸扁砸成肉泥吗？”

这一嗓子吼醒了车上的众人，这才意识到此处确实不是停车之处也非停车之时，快速通过这段路才是当务之急。

车上众人安静了下来，文武这才能清净地全身心的投入到驾驶公交车上面。

一千米的山路马上就要走完，走完这段山路，拐个弯，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文武脸上露出了微笑，但依然不敢放松。

可是，苍天弄人啊！

就在车子转弯的那一刻，一块巴掌大的铁块高速飞来，穿过车前玻璃，猛然砸向了文武的腹部，直接导致了文武的肝脏破裂，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谁能忍受，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握不住方向盘，但他用顽强的意志力强撑着身体，拼尽全身的力气稳住方向盘，继续向前行驶了二十多米，稳稳的把车停在了安全的路边，这才放心下来，瘫坐在座椅上。

当车上的乘客从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时候，文武已经再也无法从他热爱的驾驶座椅上起来了。

这一条从人生路到黄泉村的线路，让文武真的走向了黄泉。车上的乘客最终没能到终点，也就没有走上黄泉路，而那个中年妇女，在这次事件之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直接疯掉了，嘴里还总是喊着“我错了”。

文武的思绪从生前的最后一趟车的回忆中回到现实，他叹了一声气，他摇了摇头，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也许他还会选择启动车子，也许他会选择坚持不启动，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没有给他再选择一次的机会，他有的时候会想: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特别是他每次午夜梦回梦到那份痛苦的时候，每次想自己的妻儿的时候，他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他又都找不到答案。

在到了海城城隍的时候，城隍府感其大义，要留他在城隍府开鬼巴士的时候，刚开始他是拒绝的，他热爱驾驶但又不愿再驾驶。后来，他觉得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以再继续驾驶的时候，这才答应为城隍府开鬼巴士。

“文师傅！”

“文师傅！”

李愁喊了文武一声，文武没有应他，又接着喊了一声。

“李秘书！什么事？刚在看路没听清你说什么。”文武发现自己有点走神，又惊了一身的冷汗。

“我们这是到哪了？”李愁问道。

叶非花他们也睁开了眼，其实他们一个都没睡。

文武朝窗外看了看，回答道:“大概走了有一小半了吧！但具体这儿是什么地方，我记不太清了！”

“哦哦哦！”

众人听到刚走了一小半，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你们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