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无胆鼠辈！”
说话的是右侧的男人，腰下挂着一把弯刀。
他的双唇很薄，嘴角向下耷拉着，哪怕他在笑，也像是哭丧着脸。
“你们看，那个吓得逃跑，却摔了个嘴啃泥，哈哈哈哈……”
三个戎狄大汉放声狂笑，跟在后面牵着马的一队人也笑声四起。
街道两侧响起此起彼伏的门扇关阖声，商户们竟然都齐齐关门，不做生意了。
“大王子，你看这些无能的天朝人，都关张了。”
哭丧男止住笑，对中间的男人指了指两旁门扇紧闭的店铺。
走在中间的男人不过三旬，嘴唇和下巴上却各留着一圈呲须。
草原上长期的风吹日晒，使他皮肤干燥皴裂，看着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的头上，满是细细的小辫子，聚在脑后，扎成了一条长辫。
“哼，”辫子男鼻孔里发出一声，嘴唇上斜，眼角眉梢都挂着不屑，“天朝，不过如此。”
他停下了脚步，大马金刀地站在原地，朝左右的商铺望去。
“虽说天朝人无能胆小，但他们这地方确实打理得不错，看看这铺子，比咱们蒙古包可气派不少。”
虬髯大汉接口道：“大王子，咱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和天朝互通贸易，重新打开北宁和戎狄的通商之路。”
“等这件事办成，这些商铺里的好东西，以后在咱们戎狄也可以见到了。”
“纳尔丹，你蠢不蠢，王子是那个意思吗？”
“古力扎，你再敢骂我蠢，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虬髯大汉右手握在腰间的佩刀上，双眼圆睁，瞪向旁边的哭丧男。
“哎~~，”辫子男对虬髯大汉摆了摆手，“纳尔丹，你还是这么冲动。”
“古力扎，不要再逗他了，他要真拿刀砍你，我可就不管了。”
哭丧男古力扎嘿嘿笑了两声，对虬髯大汉纳尔丹挤了挤眼睛。
“阿哈度，不要这么小气，开个玩笑嘛。”
“真当我是兄弟，就不要再提这话，我最恨别人说我蠢！”
“好好好，我保证绝对不再说你蠢，我要再说你蠢，我就是个蠢货。”
古力扎一口气又说了几个蠢，纳尔丹却没有听出来，放下了拔刀的手。
戎狄王子阿穆隆多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都知道，此次父汗将通商要事交给我，也是对我的一次考验，对我日后顺利继承汗位十分重要。”
“你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要说笑斗嘴，耽误了本王子的大事。”
古力扎和纳尔丹立时严肃了表情，抱拳道：“大王子放心，必不辱命！”
阿穆隆多满意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笑着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紧张，难得来一次天朝，还是应该好好耍一耍。”
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一栋碧瓦朱甍的建筑，“那个，是不是天朝的妓馆？”
古力扎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回道：“大王子，据说吉城的妓馆都在城西，咱们进的是东城门，那个可能不是。”
阿穆隆多扬了扬眉毛。
“那栋楼盖得不错，很是漂亮，你们去打听打听，那是什么地方。”
古力扎应了声是，对后面的人招了下手。
一个个子稍矮的精瘦汉子快步跑了过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沙日夫，你精通天朝语言，长相也与天朝人相同，你去打听一下。”
“是，大人。”沙日夫行了一礼，急速朝前跑去。
阿穆隆多挥了挥手，一行人继续前行。
天色昏暗，阴沉得厉害，雨丝更加密集，雾气蒸腾。
嗒嗒的马蹄声响起，前方驶来一队人马。
纳尔丹上前一步，挡在了阿穆隆多身前，就要抽刀。
阿穆隆多按住了他的手。
“不用紧张，应该是天朝人来迎我们了。”
来人很快靠近，透过细密的雨幕，可以看到他们都穿着北宁的官服。
打头一人身上穿着鸟兽的补服，头戴官帽，到了近前，他一挥手，后面的人都停了下来。
下马后，他对中间的阿穆隆多拱了拱手。
“诸位可是戎狄使臣？”
纳尔丹仰着脖子，鼻孔朝天，大声道：“正是！”
“这位就是我们的大王子，也是此次使团的主事人，阿穆隆多王子。”
他的个子本来就高，身形也魁梧，还仰着头说话，高长东只能看见他的喉头一动一动，就看不见他的脸。
不过，高长东并不在意。
此次他能负责使团接待事宜，算是戴罪立功。
因为他是北宁官员里最熟悉戎狄礼节的人，也听得懂戎狄话。
如果不是恰好戎狄来访，他恐怕早就受高武常连累，被流放三千里了。
高长东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王爷和世子交代的事情办好。
戎狄人向来骄傲自大，世子对他说，就让他们这么自满下去，不必介怀。
高长东明白，这叫示敌以弱，就让这帮戎狄人自以为是，到时候摔个大跟头。
他呵呵笑了两声，“这位壮士身形高大，威猛过人，想必就是来自草原的巴特尔，纳尔丹勇士？”
纳尔丹听高长东叫出了他的名字，终于放低了视线。
“你这个牧钦，还算有点见识。”
牧钦，是戎狄话里瘦猴子的意思。
“纳尔丹，不得无礼！”
阿穆隆多呵斥了一声，对高长东道：“我们戎狄人不拘小节，阿哈度间说话随意惯了，大人不要在意。”
高长东笑脸不变，依然呵呵笑着道：“天朝有句话，叫做‘宰相肚里能撑船’，大王子放心，些许小事，我等并不在意。”
“鄙人姓高，正是此次负责接待贵国使团的联络使。”
“哦，原来是高大人。”
阿穆隆多左手成拳，斜抬胳膊放到了右胸上，对高长东行了个正式的礼。
纳尔丹和古力扎，以及身后的随从们也都行了一礼。
这时，前去打探消息的沙尔夫回来了。
行礼之后，他附在阿穆隆多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阿穆隆多眉心微动，挥了下手，让沙尔夫退下。
“高大人，我在戎狄都听说，北宁这几年出了好多新鲜玩意儿。”
“其中吉城有间铺子特别出名，叫做‘惠民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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