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村中小事

九道沟村村外，在微微有些阴郁的天光中，一个略显瘦削的身影缓缓走来。

“嚯，这么大的石头在村口立着，下面还挂着这么多红布条和贡品，是要干嘛？”

站在面前接近两人高的石头的阴影下，步凡手搭凉棚，看着巨大的石头问向肩头的何柱。

“那是我们村的石娘。”何柱对步凡说道：

“我们村子里有讲究，小孩命贱难养活，要起个贱名，同时要拜村边的大树啊，大石头啊啥的做干娘，久而久之，这块大石头我们村里人就叫他石娘了。”

步凡微微摇头。

别看长青村和九道沟离得不远，但正所谓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这样的习俗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挠了挠脑袋，他看着何柱道：

“这石头...当了多少人的干娘了？”

何柱微微抬了一下翅膀后又无力地耷拉了下去，说道：

“数不清啦，从我爷爷那辈起，就叫她石娘啦。”

步凡点点头，便向着村子里走去。

顺着何柱的指路，步凡停在了三间大瓦房前。

何柱扑腾腾飞到正对床边的一棵大树上，步凡又酝酿了一番说辞后，才敲了敲门。

“这么早，谁啊？”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绸缎衣服，两鬓有些斑白的中年人打开了门，正是何柱的父亲何大壮。

何大壮看向步凡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

步凡将眼睛眯起来，露出了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按着自己设定好的“剧本”说道：

“请问，这是何柱师叔的家吗？”

“大狗...您...您认识我家大狗，阿不，您认识我家柱子啊！”那中年人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了一副惊喜的神色，回头喊道：

“老婆子，杀鸡，赶紧杀鸡，咱儿有消息了！”

说完后，中年人急忙将步凡让了进来道：

“诶呀，仙长赶紧请，赶紧请...”

一番寒暄后，何家杀了鸡，炖了肉，摆了满满一桌，何大壮夫妇二人殷勤地招呼步凡入席。

席间，何大壮二人唯唯诺诺，但眼中的思念却是怎么也瞒不过步凡。

为了让二老宽心，步凡故意将何柱说的英明神武，甚至将许多从村间话本处听来的斩妖除魔的故事稍加改动后也插在了何柱头上，听的二老又惊又喜。

惊的是担心自家孩子遇到危险，喜的是自家孩子长出息了。

一席饭，吃得其乐融融。

而在何家屋外的一棵枣树上，一只血红眼瞳的乌鸦正悄然立在树上看着何家二老，眼中有着懊悔和悲戚。

“哪来的乌鸦，一直在树上呆着，真晦气！”

瞥到乌鸦的何大壮骂了一声，便要去拿弹弓，步凡眼皮一跳，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狗头金说道：

“何大叔，这是何师叔在我下山前交予我的，让我务必交到二老手中...”

“哎呀，这哪好意思，小仙长快快拿回去。”

一见步凡手中的狗头金，何家夫妇急忙推辞，说什么都不收。

何柱看着屋内，眼神中闪过落寞，一振翅，便向着村口飞去...

是的，乌鸦不详，他不想让他的父母动气...

过了不久，步凡也在二老的相送中出了门。

何大壮的婆娘拉着步凡的手说道：

“小仙长，再见我家何柱的时候，让他找时间回来看看我们老俩口啊...我俩都快五十了，怕是见不了几面了...”

何大壮也拿着一个包袱不由分说地递给步凡，说道：

“小仙长，这是我家的一点特产，希望见到柱子后，您能给他带过去，他最爱吃我家婆娘蒸的麻油大饼了，一次能吃好几张呢...”

步凡看着怀里那一大包大饼，心内微微叹了口气。

游子远行无讯音，最难天下父母心。

掂了掂怀里的包裹，步凡露出一副可爱的笑容，连连点头道：

“大娘放心，等我见了何柱师叔，会转交给他的...”

说完，步凡向二老告辞后，也向着村边跑去。

出了村，步凡当即看到了在石娘脚边的何柱。

此时的何柱抽搐着身子，地面上有些许湿润，显然刚刚哭过不久。

步凡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何柱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做的吗？”

何柱微微摇头，用头蹭了蹭步凡的手心道：

“谢谢你，步凡...其实...我骗了你...”

步凡一愣，何柱展开翅膀，翅根的地方已然有些变得灰白。

“贾虚在我的骸骨上下了血咒，你抹去了符咒，那血咒就生效了，我...活不了多久了...”

何柱弯了弯爪子，靠在了步凡的腿边，眼睛看向村口的方向，说道：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

“我好想再去看看父母...再在他们的面前喊一声爹娘...”

“我好想吃我娘烙的饼，好想再听我爹骂我几句啊...”

“可为什么...那天杀的贾虚要把我封在一只乌鸦的魂魄里啊，就是做一条狗，也比乌鸦好啊！”

听着何柱声声泣血地哭泣，步凡沉默了些许，从怀中拿出了包裹。

“吃吧，你爹娘从来没忘了你，这是他们托我带给你的...”

看着面前的大饼，何柱不由得伸出长长的鸟喙啄了一块下来。

良久后，他闭住眼睛，低沉地说道：

“我吃不出任何味道，我已经死了...呵呵...”

步凡嘴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何柱就蹭了蹭他，说道：

“步凡，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激活蜕仙令的法子...”

看着逐渐衰弱的何柱，步凡握了握拳，将耳朵附了过去...

“你拿出蜕凡令......然后...这样就行了...”

何柱在步凡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又看了看身前的石娘，对步凡说道：

“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石娘脚下吧，对不起，我不和你上白云宗了...我...”

“想在家...”

步凡点点头，将何柱抱了起来。

他刚想将何柱放在石娘的凸起上，一道黑色身影却猛然从他身边掠过，向着村子中没去。

“什么东西！”

步凡一惊，刚一回头，远处又有一道白影闪过。

“九冲，休跑！”

如同惊雷一般的大喝激荡起重重波纹，直接将步凡和何柱掀倒在地。

那白影掠过步凡二人，依稀可见是一名身着白衣，手持一根翠绿树枝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的速度与方才那道黑光一般，也向着村中没去。

“那是...”

步凡和何柱看着没入村中的两道身影，惊骇不已。

仅仅是声音，就将他们掀翻...

这便是仙门中人的手段！

“不好！”

何柱脸色大变，双翅一振，还未飞起，整间村子蓦然腾起了十八根黑色火柱！

“爹，娘！”

何柱两只眼中流出血泪，嘶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