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瑶

时妤同仙尊一起待在客房，左等右等，没等来方家二公子的身影，等到了方槐序的贴身侍婢。

翠苓匆忙跑来：“我、我家公子说寻到了。”她气喘吁吁，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门侧，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在忆酒村。有位姑娘三天前去世，生辰八字与阿瑶娘子十分相合。”

厉临渊挑眉：“具体？”

偌大的一个村庄，莫不是要让他们挨家挨户的去寻。

“具体不知。”

翠苓越说越没底气，连声音都小了许多，“对方只说，在村东边。要拿了酬金，才肯将位置告知。他叫王老二，八字胡，左脸有刀疤，两位仙者到后，寻他便可。”

贴了悬赏告示，消息散播得快，否则绝不可能短短一个时辰便寻到合适的、未腐烂的尸体。

“酬金三百银两。公子怕王老二撒谎，骗取钱财，让仙者们先去付定金，见到东西，再补齐。”翠苓说着，把腰间的钱袋递去，“里头有五十两，告诉王老二，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时妤接过，小心收好：“敢问姑娘，去忆酒村要往何处走？”

仅有三天时限，事不宜迟，要尽快启程才是。

“不劳仙者费心，公子准备的马车随后就到，为了不引人耳目，还望两位仙者能去初春府偏门稍等片刻。”

从未跟仙者打过交道的翠苓神情紧张，生怕一个字说错，惹得神颜大怒，招来祸端。

攥着衣角的手在得到准许的答案后，缓缓松开，她长舒一口气，紧绷着的小脸绽出笑颜，她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盈盈笑意浮在眸中：“仙者们随我来。”

把时妤和厉临渊领去，翠苓福了福身子，行礼告辞。

刚落脚，仙尊就拍着她的肩：“你站在此地，乖乖等我。”

时妤茫然的眨着眼：“仙尊要去哪儿？”

“回去一趟。”顿了顿，厉临渊又补充一句，“有东西落在客房。”离开几步，放心不下，折返回来，纤长的手指在小姑娘额头来回点着，再三叮嘱：“莫要乱跑。”

“知道了。”

时妤乖乖点头。

望着渐行远去的墨色衣袍，继而疑惑起来：仙尊在客房，何时拿出过什么东西？怎的会落下。

……

初春府，叁号客房。

秦笙笙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歇脚，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挑拣着花茶里的花瓣，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蹙眉没好气的道：“让你去取晨露，怎的取了这般久？”

她自小喝的茶，都是用晨露所泡。旁的水去泡，她喝不惯，或是苦，或是涩，总之难以下咽。

端着被撤下的茶、恭敬站在旁侧的侍婢忽的身子一歪，惊慌的喊声只传出一半，另一半卡在喉咙。

她鄙夷的挑眉瞪去，面上的不悦一瞬凝固。

——茶杯和茶水悬在半空，侍婢保持着朝下跌去的动作，连扬起的裙摆都霎时定格般，一动不动。

秦笙笙慌了神。

起身之际，桌上放置的、一半被挑好一半有瑕疵的花茶被打翻在地。

客房空旷寂静，不安乱跳的心脏声如雷鸣般绕在耳边，她僵硬的扭头瞧去，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见过，是林公子。

区区富商，不足为惧。

思及至此，秦笙笙紊乱的呼吸变得平稳些。

“呼——”

外面狂风骤起，厚厚的积雪被卷入半空，肆意飞扬，好似雪还没停一般。天色暗沉，火炉中雀跃的焰火是唯一亮起的光。

林公子一步步朝她走来，她连连后退，无意间将个重物撞倒，随着发出“哐当”声响的地方望去，是嘴巴微张、毫无生气的侍婢。哪怕被撞倒，都僵着，不曾动弹。

“我、我爹是镇国公，我是镇国公家的独女……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阿父，兄长，都不会放过你的……”

男子还在步步紧逼，秦笙笙怕的都带了哭腔。

“别过来！”

“我夫君是二皇子！是未来储君！”

情急之下，脑子混乱，说出的话绕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

“你、你……”

慌乱无措的支吾声被一道冷冰冰的声线打断：“既如此——”那人拖着长音，语调慵懒惬意，“何必这么慌乱？”

熟悉的话语，使得凉亭内发生的画面一帧一帧的闪现于脑海，最终定格在她嗤笑林夫人身份之时。

林公子走到她身侧，纤细瘦长的手指轻轻捏着茶杯，只听“咔嚓”一声，茶杯碎裂。

他捏起一块碎片，而其余的，仍诡异怪诞的保持着原样。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秦笙笙眼珠因惊恐而瞪得浑圆，止不住发抖的双腿膝盖一软，瘫坐在地。

“你是什么人？”

她颤声发问。

倒映在瞳仁里的碎片慢慢放大，她想起身跑开，四肢却好似被灌注水泥，感到沉重的同时，体内的力气一瞬被抽离。

“别过来……”

秦笙笙双眼噙泪。

碎片的尖端顺着脸颊缓慢的往下滑落。

一下，又一下。

痛感轻微，却让人心焦灼。

卑微的、略带乞求的语气变得急躁，一遍遍的话语仿若敲击在棉花上，得不到回应。

面前的人似是个哑巴。

“滚开！别碰我！”

屈辱和怒火混杂在一起，被全部激发。

与之换来的是强烈的痛感。温热的血液从伤口涌出，流下，弥漫起的血腥味顷刻间浇灭秦笙笙心头的烦躁、愤怒。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她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脸颊被人狠狠捏起。

血腥味儿充斥着整个口腔，她干呕一声，一低头，半截舌头从口中滑落，掉在垂散的裙摆上。

“啊啊啊！”

剧烈的惊慌和痛感交织，她放声尖叫，全然没注意到林公子化作一缕烟雾消失不见。

天地之间弥漫着的昏暗快速散去，悬浮着的茶水和碎片瞬时跌落。

外头经过的人听见刺耳的叫喊，蹙眉望去，定睛瞧清屋里是怎样血淋淋的模样，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医、医官……”

末了，连滚带爬的起身，冲旁侧的侍婢唤道，“快！快叫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