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鞭炮

赵叔院内。

“云川。”

一袭白衣的姑娘走到仙尊身侧，她抬起头，望着仙尊，眼里好似有揉碎的星河，眸子又闪又亮。她轻启薄唇，一字一句轻得像正飘然落下的雪：“你离开老城村后，想去哪里？”

身侧人没给她回答。

她尴尬的抿抿唇，收回视线，与人一同望向纷纷扬扬的雪。她伸手接住些，掌心生出些许凉意：“你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哪儿，取决于小麻雀去哪儿。苏姑娘若是无事，不如去偏屋瞧瞧子氿。天凉，他酒后昏睡，倘若着了风寒就不好了。”顾云川一开口，就透漏着一股将人推到千里之外的疏离。他淡淡说着，语调没有起伏。

苏沐不悦的蹙蹙眉，提着裙衫下了台阶，倔强的站在雪地里。

她看向负手而立、默默赏雪的男子，问出了压在心底、困惑她许久的疑问：“你为何总要把我往萧子氿身边推？”

“我对他没有旁的心思，无非是萍水相逢的寥寥情意，绝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倘若是因我做出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我可以向你解释。”不等人回答，苏沐便咬着唇，似赌气的小姑娘般蹙着眉，自顾自的说了好些。

顾云川终是垂下眼朝淋着雪的姑娘睨去一眼。

他道：“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我对你没有旁的心思，如果我做出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我也可以解释。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向你道歉。”

苏沐垂在腰间的双手紧握成拳，方才暗自措辞好的千言万语一瞬被击散，她望着立在台阶的男子，说不出半句话。

“我与你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这次，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你守在萧子氿身边，我与你讲的话不超三句，而且全与子氿有关；第二次便是这次，我唯一能想到的、亲昵些的接触，是我给你疗伤时，碰到了你的手。”

顾云川说着，叹息一声，指尖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两下，又道：“疗伤难免会探知到对方的灵力，我知晓你的灵力偏疗愈系别，那你定是清楚，疗伤时的肢体触碰在所难免，不是手，会是胳膊、或肩膀，亦或是脖颈。”

“你身上沾了脏垢和血污，唯一干净些的就是手心。我先给你疗伤，是因着小麻雀跪坐在子氿身侧，我心下不悦，暗自断定子氿不会被区区滁魅击杀、还残留些性命，才想着让他多昏迷会儿，让小麻雀多担心会儿。”

他缓缓道出疗伤缘由。

“除了这个，我与你没有过任何接触。路上你也是和子氿一直在聊，你们的解除、肢体的触碰，显然比我的更多。”

“我不大明白。”

顾云川是真的不明白。

“你不守在子氿身侧，老来我跟前晃悠作甚？”他尽可能委婉的表达内心想法，虽然听着，仍旧有些伤人。

苏沐目不转睛的盯着白虎仙尊，上一世的种种在她脑海里一帧一帧的闪过。她的万千思绪似被厚茧缚住，而今破茧而出。

像是做了某个重要的决定般，她松了口气，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

她垂眼，再望去，眼神多了几分坚定：“我同你讲出来，你大抵有些不信。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比如话本上常说的‘重生’、‘重活’，我便是如此。对于如今的你而言，我们之间确实没有太多了解和接触。”

“可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要怎样讲，你才更容易接受。我与你有过一世的情分，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分，兴许正因如此，所以上苍给了我这一机会，让我重新遇见你。”苏沐拂去肩上的雪，朝前走了一步，站到离顾云川更近的位置。

“我不想再错过你了。”

苏沐说得坚定、诚恳。

顾云川却不为动容。他起初有过怀疑，怀疑上一世的所有无非是一场噩梦，而今看来，不是梦。有和他同样重活一次的人。

“我和你一样。”他淡淡开口，“我也和珍惜这个机会，所以我想好好的守护我想守护的人。毫不夸张，怎样爱上你、怎样为了你入魔、兄弟反目，我全都记不清楚。上辈子的我，宛若一个被操控的傀儡木偶。”

“不……”

苏沐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顾云川一字一句：“我很直白的告诉你，我不爱你。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过多时间，这是件极其没有意义的事。”

“不是这样的……”苏沐鼻子一酸，眼眶里有泪珠打转，“不可能……你怎么会不爱我呢？或许、或许是因为你忘记了，你不是也说，你记不清了么？你不爱我，为什么为了我做那么多事？你甚至，为了我失去性命。”

顾云川不知要如何解释这一切。

半晌，他只道：“我不值得你珍惜，值得你珍惜的，是子氿。”

苏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她望着顾云川的神情，透过那双黝黑的眸子，她猜到了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她和顾云川都是重活一次的人，自是知晓前世所发生的的事情。

上一世，她确实很爱萧子氿。

“你死没多久，我也死在了他的剑下。”她咬咬牙，字字泣血，“他杀了我。”

顾云川一怔。

没想到他死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苏沐继续道：“魔神寄宿在我的体内，我入了魔。萧子氿为了守护天下苍生，毫不犹豫的除掉了我。你看，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天下苍生、一直都是守卫安宁。我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我知道他的为难，我不恨他。”

“可我……真的没法再爱他了。”

她笑笑，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萧子氿唤起长剑，一剑刺死她的画面她还历历在目，如何能对这样的人生出情爱。那时的悲恸，那时的绝望，她断然无法忘怀。

忽的。

隔壁院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

是鞭炮声。

苏沐被吸引去目光，望向院墙的一瞬，站在台阶上的男子突然跳下台阶，头也不回的扎进雪中，离开了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