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手工粗糙的纸人

此时，陆潜跟着柳余烟，已经在这条漆黑的通道里向下奔跑了三十六段台阶。

而这每一段台阶，都有前世一层楼那么高。

也就是说，陆潜此时跟着柳余烟，已经向下跑了三十六层楼那么深。

然而到这时陆潜才发现，柳余烟竟然是一个纸人！

陆潜此时，就站在两段阶梯的连接处。

向下看，一片漆黑。

向上看，漆黑的通道里，有一个纸人正在快步下楼，向他冲来。

正在陆潜思索间，纸人柳余烟已经来到了陆潜的面前。

这时，陆潜已经完全看清楚了，柳余烟活脱脱就是一个纸糊人，甚至连她外面穿的衣衫，都是纸做的。

这样一个纸人，陆潜跟着她奔跑了那么久，按说该一眼看穿的。

但偏偏，他竟然一直都没能发现！

纸人柳余烟来到陆潜面前，对他丝毫不做理会，直接从他身旁绕过，继续向下跑。

就在柳余烟转身向下跑的瞬间，陆潜突然探出手去，伸手抓住了柳余烟的手臂。

只听“嗤啦”一声响，柳余烟的整条手臂、连带着手臂上的一截袖子，就一下子被陆潜撕了下来。

然而，纸人柳余烟对此却恍若不闻，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她继续向下跑着，转眼间便跑到了这段楼梯的尽头，然后她向右一转身，就消失在石墙的拐角处。

下方，只剩下了她轻盈的脚步声。

而更下方，密集急骤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正在快速跟他拉开距离。

陆潜拿起手中的整截手臂看了看，见这条手臂是用秸秆和篾片搭的骨架，外面就糊了一层纸。

这样的手工活，连小孩子都能做得出来，可偏偏却瞒过了他的双眼。

陆潜看着倾斜向下的漆黑通道，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只稍加思索，陆潜便放弃了。

不论怎样，他总要下去看看。

心里这般想着，陆潜不再用脚爬台阶，而是纵身一跃，直接一步跳到整段台阶的最底部。

然后，他向右一转，继续跳下一段台阶。

就这样，没几个纵跃，他便追上了只剩一条胳膊的纸人柳余烟。

再度匆匆扫了柳余烟一眼后，陆潜不再理会她，而是继续向下跳。

三个纵跃后，木震出现在他眼前。

木震双脚并用，急速向下冲着。但此时，陆潜看到木震的第一眼，便感觉到他不对劲。

陆潜直接一个纵跳，跟木震擦身而过，落到了他前面。

然后，陆潜回头一看，看到木震一张脸时，陆潜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就从心头涌了起来。

木震，果然也是个纸糊人，跟柳余烟一样！

虽然，他的面孔跟木震有六七分相像，但是纸糊的工艺之糟糕也是一眼可见的。

陆潜心道：“他们，不会都变成纸人了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如道人，尤其是所谓的谷卿材，他们会轻而易举的被变成了纸人，陆潜完全无法相信。

短暂的一愣神，他就继续向下追去。

在下一段台阶处，他就追上了真海道人。

陆潜依旧是直接飞掠而下，直接越过了真海道人，然后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这位老道，也变成了跟他本人极为相似的纸人。

再向下——

是真如道人，同样也变成了纸人。

又追了一段阶梯，陆潜终于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谷卿材。

毫无例外，这谷卿材，也变成了纸人。

此时，陆潜的下方，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脚步声。

陆潜看了纸人谷卿材两眼，就将他撇下，继续向下追。

这一次，他连续跨越了三段阶梯，直追到第四段时，才看到了，正在阶梯中段向下疾走的剑奴。

剑奴的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

他身材矫捷，三两步便下到了这段台阶的底部。

然后，当“剑奴”转身时，陆潜看到了他的侧脸。

虽然只看到了半张侧脸，然而陆潜的双眼，顿时瞪得滚圆。

与此同时，正在转弯的“剑奴”，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扭过脸，抬头看向站在阶梯最上端的陆潜，然后咧开嘴，冲他一笑，道：“你跑得可真慢。”

此时，站在台阶上方的陆潜，跟站在台阶下方的“剑奴”，中间只相隔了十八级台阶。

陆潜看到，一头蓬乱白发下的一张苍老的面孔。

这张面孔虽然苍老，但脸上并没有刀疤。

他不是剑奴。

而竟然是段道济！

陆潜看到段道济，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他瞪视着段道济，再也忍耐不住，怒声道：“原来都是你搞的鬼。你处处针对于我，究竟是想要怎样？”

陆潜此刻并不清楚，段道济是怎么来到的这里，又是施展的什么手段，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一路上所看到的纸人，全都是段道济搞的鬼。

此时，陆潜虽然不清楚段道济对他用了什么手段，但他有朱雀之心护体，绝不是针对他意识进行的攻击。

那么很可能就是，这段道济对他施加了什么障眼法。

段道济活了九十多岁，精通各种术法，这对他而言，并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想到朱雀之心，陆潜这时才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烫。

他立刻掀开衣襟，低头向胸膛看去，只见贴在他胸口的朱雀之心正散发着强烈的红光，似乎是正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攻击。

而这攻击的来源，自不必说。除了站在下面的段道济，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嘿嘿，朱雀之心真不愧是朱雀之心。不过，这些东西，早晚都是我的。”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这老头装都不需要装了，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不过，此时此刻，陆潜的心中非但没有任何惧意，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甚至还放了下来。

自下来以来，陆潜隐约便感觉到，他们这群人，都不简单，心里都隐藏着秘密。

真如道人如此，谷卿材如此，段道济更是如此。

这一路上，陆潜的心一直在悬着，除了准备应对他即将要面临的各种未知的危机，他还要时刻准备应付这些人可能会做出的各种小动作。

这时，段道济将小动作直接变成了大动作。

他既然已经亮了牌，陆潜自然也不必再忧心了。

陆潜稍微抬起脸，看向斜下方。

只见段道济正仰头看着他，他苍老的脸上挂着笑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无比，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时，充满了杀意。

陆潜望着他，目光同样冰冷了起来。

下一刻，段道济突然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间，一道蓝光骤然击落，钉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

正是碧海剑。

陆潜骤然祭出碧海剑，不惜暴露自己的流云剑法，对段道济投出了一记杀招。

然而，这段道济人老成精，而且又谨慎无比，陆潜的剑刚刚出鞘，他就直接闪开。

碧海剑扑空之后，直接在空中旋转九十度，继续向下一段阶梯处击去。

而陆潜自己，也紧跟着直接飞了下去。

碧海剑在前、陆潜在后，一路穷追，转眼间就向下沿着螺旋形的阶梯飞出十几圈。

但是始终都没追上段道济。

这处空间太过狭小，而且转弯不断，大大限制了碧海剑的速度。

不过虽然如此，陆潜仍然在后面急追不舍，他今天是铁了心要将段道济拿下、或者直接击毙！

又追出十几圈后，陆潜终于追到了阶梯的尽头。

此时，他已不知道又深入地下多深了。

最后一段阶梯的尽头，正面有一扇漆黑的门，通往外面。

段道济已经通过这道门跑了出去，碧海剑也已经跟着追出门去。

陆潜一边纵身跳下最后一段阶梯，一边掏出二十张神火飞鸦。

他将二十张神火飞鸦密集迭加起来，在自己面前释放。

释放出神火飞鸦的同时，陆潜已经来到了阶梯最底部的门前。

这时，陆潜并没有立刻出门，同时控制着那一迭神火飞鸦缓慢向前飞行着。

然后，他再度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哭娃娃，甩手就丢出门去。

哭娃娃先飞出门后，一个哭声，随即就在门外响起。

陆潜就站在门前，听着哭娃娃的第一声哭声响完，第二声哭尚未响起时，他立刻紧随着身前的神火飞鸦，冲出门去。

在他冲出门的同时，耳边就听到一声惊呼、和一声惨叫。

门外，火光大盛，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神火飞鸦点燃了。

一片漆黑之中，陆潜只看到一个火人，正在向外奔逃。

看起来，这“人”原本正藏身在门外，直接被神火飞鸦糊在了身上。

尔后，陆潜便感受到，有一股巨大的掌风，从侧面向自己拍来。

不过，出掌之人终究还是受到了哭娃娃的影响，出手慢了半拍。

就这半拍的间隔，陆潜纵身而前，将掌风甩在身后。

同时，湛蓝色的碧海剑在陆潜的控制下凌空一旋，调转回头，擦着陆潜的头皮飞了回来，直接刺向陆潜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陆潜丢出哭娃娃、以二十张神火飞鸦为前驱创出门去，避开偷袭，再用碧海剑还击偷袭者，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这时间，陆潜已冲到了三丈之外。这时候，他才来得及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座很宽阔的正方形大厅，大厅的四面墙壁、每一面墙壁的正中央位置，各开了一扇小门。

陆潜就是从其中一扇小门进来的。

大厅很空旷，除了中央有一座井台外，其余空无一物。

大厅中，此时除了陆潜之外，只有三道人影。

第一道，是那个浑身冒火的人影，他转眼就被烧没了。

是真的没了，连一点灰烬都没剩下。

这个“人”估计并不是是真人，而是段道济施展的某种分影手段。

这也算是段道济故技重施了，将自己的一道分影埋伏在正门口，等待陆潜出门时、正好撞到分影上。

但陆潜又岂会上这种当？门口这种最容易设伏的位置，他又怎么会不小心在意。

另第二一道，便是段道济，他此刻正在冲向大厅的另外一角。

而最后一道，正是刚刚躲在门口伏击陆潜的人。

陆潜回头一看，果然是仲孙伯京。

段道济既然在，那么仲孙伯京自然也在，这是陆潜早已想到了的。

此时的仲孙伯京，手持一把通体漆黑的窄刀，正在跟碧海剑激战，斗得极为激烈。

洞冥境巅峰的仲孙伯京，此时竟完全被碧海剑所压制。

陆潜身穿青龙圣衣，极大提升了陆潜的真灵之力。

可以说，陆潜现在全力施展的话，单论真灵之力他甚至可以直追三品法相境，远超过四品洞冥境。

强大的真灵之力加持在碧海剑上，压制一个洞冥境巅峰的仲孙伯京，还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他只是个武修。

仲孙伯京先被哭娃娃的哭声震动了心神，偷袭失败。此刻被碧海剑完全压制，脸色早已是大变：

“不可能，你不过只是洞冥境中期，怎么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陆潜自然懒得回答仲孙伯京，他此时踱步向前，双目凝视着前方的段道济。

而段道济，此时的脸色却更加惊讶。

他苍老的脸上，一脸震惊地道：“流云剑法，你使的是流云剑法，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段道济喃喃自语了几句，随后将目光转向陆潜，一脸惊惧地道：“你跟流云剑仙，是什么关系？”

陆潜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每两步踏出，就伴随着哭娃娃的一声大哭。

他一边踱步，一边看着段道济，满脸讥诮地道：“你以为，就你手中有底牌？”

说着，陆潜又悄默声地掏出一张纸灵，丢在地上。

这张纸灵落地之后，立刻起身，变成了一头雄壮的白虎。

白虎落在陆潜身后，一动不动，紧盯着仲孙伯京。

段道济听到陆潜的话，脸上的惊惧之色更甚。

陆潜居然获得了流云剑仙的传承，这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段道济确如陆潜所说，他的手中，掌握了一些底牌。

他的底牌便是——

他们对这片海底秘境，并非一无所知！

在众人面前，他们只不过是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

正是依靠这张底牌，段道济和仲孙伯京，才能提前来到这里布局。

对此，陆潜现在当然已经猜到了。

陆潜同样也猜到了，段道济他们对此处秘境有一点了解，但是也并不多，不然钟嗣美就不会如此倒霉的死在半路上了。

这很正常，他们要是知道这处秘境的全貌，那才见鬼了。

但是，即便只是知道一点点，这对于段道济来说，也是掌握了巨大的优势。

他却没有将他所掌握的东西分享出来，而是借此密谋布局。

以此看来，段道济此行的目的，绝非单纯的寻找流云剑仙那么简单。

他的目标，至少是有两个。

第一目标，自然是寻找流云剑仙。

而第二目标，正是陆潜！

或者准确地说，是图谋他的剪纸术。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陆潜受限于信息，就无法猜测了。

……

对段道济来说，陆潜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段道济有自信，无论是在实力上、还是在信息和智谋上，都能够完全压制他。

唯一麻烦的，不过是真如道人和五行岛的那些人。

因此，段道济才想尽办法，将他们支开，使得陆潜落单。

段道济的计划，十分成功。

然而，甫一动手，段道济便惊讶的发现，他小看陆潜了！

虽然，他在行事之前，一再地抬高了对陆潜的评价。

但结果，还是小瞧他了。

他不但错估了陆潜的实力，更为重要的是、错判了陆潜的背景。

他万万没想到，陆潜竟然是流云剑仙的传承！

陆潜得到了流云剑仙的传承，这就意味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流云剑仙布下的什么局！

甚至可以说，现在站在他对面跟他斗的，不是这个年轻人，而是当年惊才绝艳的流云剑仙！

这让他怎么斗？

他所掌握的那一点所谓的“信息”，在陆潜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这令段道济更加感到悲哀，他没想到，陆潜如此年轻，然而心机城府竟如此深沉。

他会流云剑法的事情，这些年竟一直隐而不露，以他们问天监的能量都没有获得半点消息。

段道济本以为，剪纸术才是陆潜最大的依仗。却没想到，他的底牌，竟然是流云剑仙！

这一点，对段道济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此时的段道济，已经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完成了从绝对自信到自信崩溃的转变。

这次进入海底秘境的人，除了实力超群外，智商和城府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段道济以为自己的演技已经够好了，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别人在他面前“演戏”，他压根就没看出来。

尤其是陆潜！

看着陆潜满脸的讥讽之色，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段道济唯一剩下的那点“智慧”优势，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陆潜一边悄然躲避，一边满脸不屑地望着段道济，继续讥讽道：“伱自以为自己聪明，看别人都是傻子。但你不明白，你自己，才是最大的那个傻子！”

“哇——”

哭娃娃很配合的哭了一声。

段道济紧紧攥着的双手，顿时一松，刹那之间，有点心神失守。

看到这里，陆潜双眸中精光乍现，他突然动了。

陆潜身形一晃，便来到段道济面前。

一记重拳，往他心口击去。

而此时的段道济，被陆潜一阵嘴炮后，仿佛是已经被哭娃娃给哭傻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连躲都不知道躲避。

陆潜重拳落下的同时，再度开口说道：“最后再说一句，你糊的纸人真烂，一点都不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