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第二场风波

挥退了所有宫人，她独自在朝阳宫门外的花园里坐了一夜。

仲夏之夜，即使夜里的天气也凉爽宜人，丝毫不会觉得寒凉。只是更深露重，到天明时分，她到底觉得有些头晕了。

虽则如此，脑海里却无比清晰。

慕云蘅想了一整夜，在这夜幕之下跪了一夜，也算是向死去的阿爹赎罪了。起身的时候，慕云蘅脚步酿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弄画及时赶过来找到她，正好扶住。

“你怎么——你在这里坐了一夜？！”弄画的语调中带着震惊和责怪。

慕云蘅没有回应她的质问，只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准备好，今晚上就动手。”

“……什么？”弄画更加呆了，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拖延时间，总是不忍心对慕云薇下手，总是任凭她在一旁嚣张跋扈。

她几乎要以为慕云蘅打算这么惯着慕云薇一辈子了！

“你怎么想通了？”她不放心的问道，想起昨天自己离开后，又惊讶道，“昨天，慕云薇对你做了什么？！”

慕云蘅径自朝寝殿走去，没有理会身后弄画大声的追问。

做了什么？

她笑，其实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慕云薇亲手断了她自己的生路，断了她心中、仅剩下的一丝愧疚，如此而已。

进屋之后，晴岚晴雨皆是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双眼红肿，想必是昨夜哭了许久吧？

“好孩子，我没事的。”她难得笑得这般温柔慈爱，看着这两个一直陪在她身边、风雨不弃的小丫头，心中一阵疼惜。

若是某一天，她不在了，她们该怎么办？

“进来，替我更衣吧。”她放下手，吩咐道。

晴岚晴雨跟着走了进去，红着眼眶细心的替她沐浴更衣，直到慕云蘅焕然一新的走出寝殿，两人才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伤心。

“姐姐，你说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啊……”晴雨低声问道，已经带了哭腔。

她分明记得，就算是在北境的地牢里，娘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这样的，了无生意。

“别胡说！”晴岚慌张的斥责，可是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今天的皇后娘娘不一样了，很不一样，在她眼里，已经看不到丝毫的生意。

但是，慕云蘅今天一反常态的雍容华贵，又让两人迷茫不已。

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十二破留仙长裙，这一身，堪比当初封后大典上的华丽精致，弄画忍不住啧啧称奇。

慕云蘅走到她跟前，道：“走吧，今日选秀，本宫应该要在场的。”

弄画很想劝她，既然心里不舒服就不要去了，然而一对上慕云蘅的双眼，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说了把计划提前到今天晚上，想必是拿定主意了吧？

既然如此，自己也应该要跟着去的，至少……得先和那边打声招呼才是。

因为是辰妃一手主办的，是以选秀定在长宁殿。他们到的时候，秀女们都已经集中在了长宁殿前的小广场上，骄阳似火，而众美人衣带飘飘裙裾款款，面上带着谦和有礼恰到好处的笑容，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

慕云蘅站在长宁殿门口，细细打量了一遍所有人，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似乎是那一年的翠湖宴上，特别出彩的几位闺阁千金。

看到她来，众人齐齐行了礼，慕云蘅挤出笑容，温和的看着她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转身走进了长宁殿正殿。

对着门的位子上，中央坐着皇帝，皇帝两侧一左一右各一个位子，而左边的那个位子上，她的妹妹慕云薇已经坐在了上面——那本来是属于中宫皇后的位子。

今日的辰妃身穿一袭银纹绣百蝶度花外衫，秋香色的阮烟罗做底料，一针一线皆是精雕细琢而成，就连上面的每一只蝴蝶，都栩栩如生。软银轻罗百合裙，随着她优雅是坐姿如水波荡漾一般慢慢的散了开去，百合花在她裙裾处，悄然盛放。

而她头上梳着端庄典雅的十字髻，一左一右的金崐点珠桃花簪与一张精致细腻的芙蓉面，相映成趣。

慕云蘅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下自己，上面是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下面是十二破留仙长裙，脚上一双芙蓉缎面硬底绣花鞋，头上长发半挽，一支血玉玲珑簪斜插入鬓，端的是朴素中透着华丽。

她笑了笑，扶着弄画的手走上台阶，眉头也没皱一下的坐上了空余的那个位子。她的下首分别坐着慕青和紫翠，而慕云薇的下首那张位子上，却是空着的。

见她的眼神扫了一眼那张空着的椅子，慕云薇原本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用一种极为亲昵的口吻说道：“姐姐，您是不知道，这元修仪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姐姐您昨日亲自调教过她，而今天这么大的事情她便缺席不来，这岂不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么？”

她可以咬重了“调教”二字，随着太监走进来的第一批秀女，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面覆白纱的皇后，眼中隐约透露着恐惧。

慕云蘅不着痕迹的打量过那几人，才慢悠悠的看向慕云薇，“妹妹说笑了，不是你身边的宫女在教导元修仪宫廷礼仪的么？本宫原是打算今日顺便验收一下的，现下看来，是不行了。”

秀女们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辰妃身上，却隐隐的不敢直视，那样的姿容气度、华贵逼人，让她们丝毫不敢直视！

原来宫中传言都是真的，这后宫里最得宠的，还要属后进宫的辰妃啊！看皇上，从皇后进来到现在，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主意既定，几名秀女看向慕云薇的眼神里都带着几许崇拜。

慕云薇得意的冲她挑眉，慕云蘅只是淡漠的撇开眼，连通孟恒辰的视线一同摒除在外。

慕云薇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孟恒辰皱眉冷睇她一眼，才吩咐一旁的太监总管宣布开始。整个过程中，慕云蘅都未在说一句话，她今天来这一趟，本来也没打算要参与什么。而且似乎是由于昨夜在外面露宿，所以今日除了心神不定之外，还多了几分头晕恶心。

“弄画……”强撑了半小时，慕云蘅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便低声叫了一句。

孟恒辰听到身旁几不可闻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过去，见她目光涣散，心中猛地生出不安来，低声问道，“阿蘅，你怎么了？”

慕云蘅不想理他，固执的叫着不远处的弄画，声音越来越低。

慕云薇见状，不愿自己精心安排的计划被打乱，伸手拉了一把孟恒辰的袖子，略带娇羞的声调不高不低，正好能让所有人听见，“臣妾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皇上呢！”

“阿蘅！”见她身子软软的倒下去，孟恒辰一把挥开慕云薇的手，朝慕云蘅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