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太女纪>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敌袭
阅读设置

设置X

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敌袭

三日后,朝堂之上,净王归属之事尚未平息,一场风波又起。谏议大夫领十余名谏官上书武皇,斥刘育昌以权谋私,豪奢无度,假借天子之威,欺压百官,妄议朝政。奏请武皇严惩此人,以匡皇威。

凡高位者,皆有谋私,从前未必不知,说到底,一切在武皇许与不许之间。

刘育昌自然是立时叩首申辩,涕泪横流地表忠心,武皇面色未露不虞,只叫他先起身说话。然而他这一起身,言官们却跪下了,群情激奋,痛斥其为惑上奸臣。

此事敏感,朝中大部分人摸不清武皇意思,都敛声不语,反倒是平日里最精明的凤翔突然开口,大大责备进言的言官,称她们置圣上颜面于不顾,枉为人臣,又对力援刘育昌,称其数十年忠心侍上,其心可鉴,武皇是明君,既得武皇信赖,必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这一番支持引得刘育昌摸不着头脑,正暗暗揣测之际,堂中的谏议大夫似是被激怒,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了一份罪证,呈与了武皇。刘育昌跪于座下,自是不能上前,罪证由另一侧的梁少监接过,递与武皇。

武皇本面色如常,谁料只看了一眼便沉了脸,待到阅毕更是勃然大怒,直接甩到了刘育昌面前,道:“你且解释!”

刘育昌颤巍巍地捡起文书,脸登时煞白,上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只写了他华京中的三处园子是何模样,和赠与之人。

凤翔闻言登时大变脸色,先是不信,而后便是痛心疾首,掩面大呼:“我心甚痛,卿身负皇恩,岂能辜负陛下?又污涂陛下清誉,行此等龌龊行径?悲夫!刘监何以糊涂至此!”

刘育昌顶着一张泪脸,死死盯着凤翔。

武皇心知闹到这一步不能敷衍了事,便当场下旨彻查此事,特遣御史大夫亲督此案。

贪腐之案一出,旁事皆被搁置,连动兵一事也暂且不议,御史台浩浩荡荡查了七日,本快要结束,然而却在第八日出现了大转折。

御史台一无名小卒连着三日上书,检举御史大夫与百官官官相护,为亲近者掩罪脱身,又附上一份名册,上有文武官二十一位,详细写了其攀附刘监的罪状,内容详尽,极为大胆,连子丞相也未能逃脱笔下。

这份奏书直到新任殿中监梁谨言上任才摆在了武皇的案头,武皇阅过之后并未急着发作,反而遣梁谨言去将此人秘密接来,亲自询问。

当夜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子被带入紫宸殿,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见皇帝,举止显得有些拘束,行礼时也甚为慌乱,踉跄着跪在殿中,拜道:“臣文成章叩见陛下!陛下龙体安康,福寿万年!”

“平身罢。”武皇的脸被灯火晃得阴暗不定,“朕唤你来,想听什么,你可知?”

文成章跪在地上头也不抬:“臣所言句句属实,愿为人证!”

武皇看着她,用寻常语气问:“可有遗漏?”

文成章猛再一叩首:“臣斗胆禀上,定安王亦曾牵连其中!”

武皇盯了她许久,意味深长道:“朕记得,你从前是定安王属官。”

“正是曾被定安王强逼为僚属,才发现了定安王曾私贿罪人刘育昌,奈何当日身不由己,不能上奏陛下,今承蒙圣恩,重得自由,绝无再瞒之理!”

武皇弯起眼,道:“朕感念你一片忠心,不会怪罪,然兹事体大,朕一时又寻不到合适之人……”

“臣愿为陛下鞍前马后!”

武皇终于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四日后朝会,文成章一身绿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弹劾丞相、定安王、中议大夫、轻车都尉、等二十二人贿刘谋私,御史大夫王成以权谋私,结党祸政。

此言一出,举朝哗然,原本将要平息的事件陡然急转,一颗无名石子投入宦海,激起千层浪。

武皇借此事发作,大加苛责,当朝扣押了御史大夫王成,遣凤翔亲督此案,绝不姑息。一时间朝堂人人自危。

定安王称病不朝,然未能躲过。武皇特下口谕对她大加责难,更称她此前拒不领漠庭一事实为“居功自傲,藐视天颜”。谕特称:“汝勾结朕身边之侍,包藏祸心,此罪鞭百犹轻。但朕为人母,不忍苛汝之肉身,却也不想轻轻放过,纵得汝不知天高地厚,故此命汝为副将,协将领军,共赴漠庭,戴罪立功。”

“好一个戴罪立功。”风临坐在椅上擦着长刀,嗤笑道,“吾常常佩服陛下,仅用四个字,便将吾复置于罪臣之境,使不可往变必往之,使不可为变必为之。吾戴罪去得那地,即便立了功也变成了无功,免去了封赏之患。且连姑姑都险被撸去相印,吾却安坐府中,怕是外头也有怨言吧?”

风临停下手上动作转头问一旁的寒江:“你数了没?这是一箭几雕了?”

寒江执手立在旁侧瞪了她一眼,垂首不语,并不敢失了礼节。

风临转回头,望着眼前的人,笑道:“梁少监……啊错了,而今该称你为梁监了。”

梁谨言低眉道:“殿下何苦打趣奴。”

风临笑了笑,一把将刀推入鞘,起身走到梁谨言身前,道:“你做的不错,但也要小心些。近来吾不会再烦你,你且安心自保。”

梁谨言对她一礼,道了句:“多谢殿□□恤,然奴身并不足惜,但求效犬马之劳。”

“宫中如何?……父亲如何?”风临询问道。

“皇夫殿下如常,只是药吃得愈发多了。”

风临叹了口气,刚想再问,梁谨言便了然:“殿下放心,一应事宜皆有五殿下盯着,药食也再三验过,必定妥帖。况且皇夫殿下近来重理六宫事宜,权柄渐渐回笼,大可无虞。”

见她松了口气,梁谨言又低声问:“二位殿下托奴问您,对净王一事如何看?”

风临把刀挂在腰际,答得果断:“绝不可。”

梁谨言复行一礼,道:“奴明白了。”

风临道:“外头人候的久了,恐会起疑,你且同他们回吧。一会儿吾砸点动静送送你们,全当给你个交代。”

“多谢殿下。”

与此同时,皇城凤洗池水榭,武皇正拿鱼食饲鱼,见池中鱼争抢之状,不觉开怀大笑。长队的侍从女婢在她身后低眉不语,也并不近前,与她并肩而立的仅有卫修容。

卫修容神色从来平淡,若旁人整日如此不免要被嘲一句假清高,但他容貌温婉,柳目温润,配上这样的表情倒给人一种恬淡的气质。

他站在一旁也不多语,鱼食没了便默默举到武皇手边,风来了就替她挡一挡,披风皱了就伸手整一整,实在是个贴心人。

武皇今日似乎心情大好,喂完鱼也冲他道:“近来物议如沸,你如何看?”

卫修容垂首道:“臣侍无知,不敢妄言扰陛下圣听。”

武皇挥了挥手:“朕问你,便是准你讲。”

他仍旧不肯:“臣侍不敢。”

武皇想了一会儿,又问:“琉璃婢愈发大了,朕前日去看她,见她一个人坐在窗边吹埙,静静地练,不吵也不闹。她还是像你。”

卫修容依旧垂首,只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应和:“是吗……”

“她还小,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可想她?”

卫修容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动,但他始终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道:“臣侍自知应当本分,该臣侍想的,臣侍不想,不该臣侍想的,臣侍更不敢肖想。”

听了这话武皇满意地点点头,道:“朕就喜欢你这一点。”

不远处一女婢上前行礼,道:“禀告陛下,慕大人已到青岚阁。”

“好。”武皇拿出帕子拭手,对卫修容道,“你回吧,朕改日再寻你。”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水榭,原本拥挤的地方瞬息变得空荡。见那群人已远去,卫修容身旁的宫人才低声埋怨:“修容方才怎不说实话?陛下的意思明明是想叫您养小殿下的,您却不争取一下……”

卫修容神色淡淡,平静道:“我深知陛下秉性,她不给的,你绝不能要。她给的,你也要想想再接。而且方才你从哪个字听出陛下有此意的?”

宫人默默低下了头。

卫修容道:“皇夫尚且如此,何况我呢?侍君……不过是在陛下面前找准自己的身份,在陛下眼中,我的身份,不容许我想太多。”

那宫人听了这自弃之话难免不平,道:“修容莫要这般消沉,陛下带您也是有心的。”

卫修容没有应话,他凝望着天空,不远处有一大一小喜鹊在风中艰难地飞着。他盯了许久,黯然离去。

青岚阁中,武皇姗姗来迟,对慕归雨道:“慕卿久候啦,临近晌午,卿必定未用膳,便同朕一起进些吧?”

慕归雨行礼后笑道:“陛下如此厚爱,臣却无甚功劳还报,若非今日恰有宝物进献,当真无颜受陛下赐膳之恩。”

“哦?卿有礼物进献,快予朕一观。若进的东西不入眼,今儿中午你只喝西北风去罢!”武皇笑着净手,冲她打趣。

“陛下身边的风那也是沾了天地灵韵的,便是喝他一日又何妨?也是赚了!”慕归雨圆滑道,示意身后一婢呈上两个锦盒,亲自双手奉上。

武皇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巴掌大的翡翠,通体晶莹无暇,绿若天水,是难得的佳品。另一盒乃是一颗眼珠般大小的夜明之珠,盒盖仅微开一口,便有荧光透出,喜得龙颜大悦。

见武皇心情上佳,慕归雨微笑不语,随内侍引入座,与武皇相对而坐。饭毕,武皇询问起先前粮草一事细节,慕归雨稍加润色,一一应答。武皇略一思量,道:“本来由着风恪去压着她也无妨,只是眼下北面紧张,还是算了罢。”

慕归雨恭敬问:“陛下有意定安王任事是为天下考量,臣有一言进陛下,安抚缙王,亦是为陛下着想。”

“自然是要安抚的。”武皇点了点头,“朕还需她出来当个幌子。只是安抚她不能给实的东西。”

慕归雨细细品味,笑道:“凡陛下赏赐,无不荣耀。听闻缙王好翡翠,臣恰刚献了那物,陛下不妨物尽其用。”

“借花献佛,卿不介怀?”

她笑道:“不管什么方式,但凡能帮到陛下,臣都欣欣然。”

武皇点头,又问起对净王一事如何看,慕归雨以此为陛下家事为由,始终不答,武皇亦是满意。

末了,慕归雨将辞之时,面露犹豫,似有言要进,又颇为踌躇,最后决意离去,却被武皇叫了回来询问,这才说:“臣听闻一言,奈何无实据,故而几番犹豫不敢进言。”

“但说无妨。”

“臣听闻,御史大夫弹劾刘育昌一事的证据,乃是凤大人搜集转赠的……”

武皇沉默许久,微笑道:“到底是为朝廷,法子损了些也罢了。”

慕归雨笑道:“陛下有圣断,臣也能放心了。”

待慕归雨走后,武皇脸色越来越沉。有的事可以做,但必须要她知道。不告而行,是妄为。

刘育昌一事闹了四十三天方才罢休,牵连者众,影响甚广。其中究竟有无冤屈牵连者,不得而知。武皇感刘数十年侍奉,开恩其亲族,仅判其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御史大夫王成罔顾法纪,革职入狱,听候发落。然其体弱身虚,不日在牢中病亡。王成之死因曾有人生疑,终不了了之。

凤翔凭功继御史大夫之职,文成章凭功任监察御史,余下有五人亦以此事升迁,按下不表。

凤翔升任前,曾被武皇传召,言语之间点醒,凤翔心慌不已,为着讨好武皇,进言道:“陛下先前谋划未果,臣亦是为此生憾。然臣以为成大事者不必受制于名分,陛下以为呢?”

武皇抬眼一笑,道:“朕只怕委屈了你家。”

“但能为陛下助力,臣甘之如饴。”

二人所言为何,含糊不明,但很快便浮于水面。

没过两日,在一个晴朗的三月天,刚下朝归府的风临便收到了这份突兀的大礼。

未近府前便见内城依仗停在路上,兼有无纹的车马队,一踏进大门便见皇城内侍站列在廊下,成列冲她行礼。风临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好,待进眼前的客厅,一眼便见堂中坐着位明艳少年,着一身茶花红仪服,重工精绣,金冠金饰,煌若彩凤。

见此情形,风临虽在雾中也隐隐摸得一点意思,脸登时沉了下来,一旁的领头内侍殿丞冲风临俯身一礼,谄笑道:“奴拜见定安王殿下,贺殿下大喜!这位是凤家的二公子,自先前落选后此子郁郁寡欢,不思茶饭,重病不起,凤大人怜子心切,上书恳请陛下怜悯,陛下为凤大人爱子之心动容,又怜悯其情深义重,故特恩赐其入殿下府邸。秉陛下圣恩,从今日起,他便是您的男侍了。奴恭贺殿下又得佳人!”

风临的黑眼珠转向堂中坐着的那人,他正板着一张脸,像个讨债的坐在椅上。

情深义重?

不思茶饭?

重病不起?

那厮两个拳头握得青筋暴起,风临凭借多年驰骋战场的经验,毫不怀疑那讨债的下一瞬便能拍案而起,两拳打死眼前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家伙。

然而那公子面色不虞,风临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选夫一事她本就不情愿,也曾与陛下透露过不愿纳侍的心意,她心道:选夫废了多少心思才撇开了那些个眼线,本以为好歹能内府清净,到底是您棋高一招,正夫做不得,直接塞个男侍过来,倒比娶夫还省劲!谁不知那凤翔是您宠信之人,塞她的儿子给我?还逼着我受这份大喜?欺我太甚!

是而她应付的表面功夫也不肯做,甩下了一句话便走:“受不起,请回吧。”

那老殿丞大惊失色,恐任务不成,连忙追到离去的风临面前,几声高呼:“陛下口谕——”

风临怒不可遏,却又不得不止住脚步,强压着怒火跪到地上道:“臣敬领圣谕。”

“朕为一国之君,当抚恤下臣,你为朕之臣,当为朕考量。况且女子有个三夫六侍最是寻常,你虽倔些,但想来不是不懂事的,勿要为此胡闹。”

老殿丞宣毕,冲定安王笑道:“殿下可听明白了?”

风临缓缓起身,死盯着老殿丞,道:“如此,吾不得不受了?”

那凤公子此时才走上前,冲风临一礼,缓声道:“侍凤至拜见殿下。”

风临不答,只冷冷地看着他,他亦是毫不想让,静静对视,二人周遭如数九寒地,气场针锋相对。寒江急的满头大汗,生怕风临说错了话被内侍禀给皇帝,奈何身为奴婢又不敢插话,只得不停使眼色。

那凤至生的高挑,风临与其对视免不了要抬着头,心中更是不爽,冷笑道:“凤公子乃功臣之子,予吾做侍不觉委屈么?”

他冷冷道:“殿下方才没听到么?侍倾心于殿下,险丢了一命,能入府便是天恩,怎会计较名分?”

风临闻言嗤笑:“好个情深义重,只怕吾无福消受。公子入吾府,看似为情,实为讨债吧?你也瞧见了,这府中空荡,寒酸得很,实在不知公子看上什么了?如此自降身价,倒叫吾心中害怕。”

凤至又是一礼,回答也虚冒:“侍抛节上门,自是为情,一片真心可鉴。殿下如此说,真叫凤至心伤。”

一派胡言,见这满堂假人假面,风临忍无可忍,当场拂袖而去。那一众仆从内侍面面相觑,倒不知该如何收尾,寒江到底是宫中老人,一人极力圆场。那老内侍敛了假笑,也无意久留,只瞥向凤至行了一礼,低声道:“公子好自为之。”

凤至目视前方,似未听到一般。

那风临快步穿过长廊,满腹憋闷,就近寻了个亭中坐下,正欲与人抱怨一番,却惊觉四下空荡,身边无可说话之人。

独自坐在亭中,冷风吹起她鬓边的发,胸中的气瘀滞在心,虽抿唇不作声,强撑姿态,眼眶却渐渐红了。

堂中寒江送走了一干人等,又派人安置了凤家带来的物件,忙不迭赶来寻风临,想问问如何安顿那位凤公子,却从马夫哪得知方才殿下已牵了赤风出府去了,也不许人跟着。寒江气得狠狠训斥了她们,指了平日里伶俐的人暂照看府里,自己急忙忙地出去寻。

这边风临衣装未换,一路骑着马漫无目的游荡,待回神之时已来到了丞相府附近。她红着眼呆望了丞相府大门一会儿,回过神时,抬手便给了自己一耳光。

耳光火辣辣,然而她终究没走。一个人翻身下马,牵着马来到了不远处的巷中,孤独地倚着墙,望着不远处的丞相府。

赤风在她身边慢慢踱步,时不时用头碰一碰她的肩,她也全无反应。直到日暮西沉,华灯初上,子徽仪的车驾才悠悠驶近。

想不注意到风临很难,起码对子徽仪来说是很难的。看见墙下那熟悉的身影,他几乎是凭本能叫住了车夫,急切的声音都变了声调。

风临抱着胳膊看着他从马车上下来,一步一步走上前。她好像是在等他,可真见了他却又生出一股无名火,在他未走近时,她突然抬起手,缓缓俯下身行了一礼,充满讥讽道:“见过公子。”

子徽仪登时定在原地,两只脚不知进退,茫然无措地望着她,连回礼都忘了,小心翼翼的问:“为何……”

风临直起身,冷笑着盯着他:“公子虽未过门,但已是缙王之夫,吾见了皇姐之夫,自当行礼。”

这话直插进子徽仪心里,清秀的脸瞬间苍白如纸,他站在原地望着她,丧失了再近一步的勇气。几次张口,终是吐不出一个字,他索性放弃了,颓然垂下了头,如一朽木,迟缓地转过身往府门走去。

他额前的碎发遮挡不住,那淤青的伤口仍然停留在他的左额,再往下,是一双灰败的眼睛,美丽而空无,风临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从前徽仪的眼睛了,他从前也是这样吗?

风临望着他垂首走上台阶,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一步一步,迈进那巍峨的大门。

她的胸口突然涌出一股悲愤的冲动,朝着他的方向大喊:“徽仪!过来!”

风骤起,声音随风飞入子徽仪的耳朵,他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好一阵,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她。

风临红着眼站在那,看着他。

无须迟疑,也不需要再思考,他飞奔向她。

风临在话出口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一直以来她想说的话就是这个。

徽仪,过来。

回到我身边来。

我想说的,所期盼的,就只是这么简单。

子徽仪飞奔至她面前,发丝纷乱,却不敢再近一步,风临将他拽进巷中无人处,一把将他抱住。

夜色如墨,巷中昏暗,仅能听得清彼此的喘息声。子徽仪两只手不知如何自处,呆在那由她抱紧。风临转身将他抵在墙上,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拇指指腹碾过海棠色的唇瓣,愈碾愈重。她盯着他的双目,低声问:“徽仪,你去哪了?”

子徽仪水目闪过一阵鲜明的痛苦,无奈合上眼,却被风临钳住下巴,不得不迎接她的目光。

风临蹙眉,突然用饱含委屈的声音轻轻说:“我不想纳侍。”她紧紧抱住了子徽仪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肩膀,又落寞道:“我不想……”

子徽仪痛苦地合目,遏制住拥抱她的冲动,也摁下了追问的冲动。

“徽仪,我纳侍,你有没有想说的?”风临抬起头,重新对上他的眼,将额头抵在他的眉间,追问道,“你有吗?嗯?”

子徽仪沉默地落泪,不敢作答。

风临有些怒意,猛地抓住他的衣襟,他突然大惊失色,条件反射般抬手死死拽住衣襟,抿唇含泪摇头。她一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何如此?”

子徽仪垂泪不答,风临愤怒他的沉默,更悲哀他明明跑向自己,却不肯发一言,更痛心于他刚刚本能的反应,为何他要如此?风临越想越恼,干脆俯在他肩上,把失而不得的悲愤与屈闷化作一个歇斯底里的主权宣告,冲那白玉般的脖颈狠狠一口。

霎时间刺痛传来,子徽仪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推开她,反而伸出手将她牢牢拥在怀中,任凭她咬破自己。似乎只有她伤害自己时,他才有勇气去触碰她。

鲜血的味道弥漫进风临口腔,她并不快乐。好像咬了这一口,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便能证明他是自己的,然而这种行为终究可笑,连一点点的欺骗都无法给她,风临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感受到她牙齿带来的疼痛,将这种伤害同心中的女子笑颜重合在一起,他突然无法接受,昔年的美好强横地涌入脑海,连同他苦苦等待的心绪也翻滚起来,一幕幕划过,直到如今。

子徽仪紧紧抱着她,痛苦地泣道:“殿下……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带着哭腔的话音传进耳中,风临不由得松开了口,她抬脸便撞见那一双美丽而痛苦的眼睛,那双眼睛整日里死寂,此刻倒因着泪终于有了些光。

似是被这脆弱而悲情的美所动容,风临猛然吻住了他。

猝不及防,但他毫不犹豫地接纳了她,如同接纳她每一次伤害。黑夜之中,二人唇齿相依,依旧无法温暖彼此。

这是她们第一个吻,却并不美好。在夜的冷风中,一个混着泪水与鲜血的吻称不上温情,硬要说的话,仅是一点点悲伤的慰藉。

这一吻结束的也很快,如同二人此次的会面。临别时,风临独自骑上赤风,背对子徽仪,她一身玄衣,几乎要融进夜色之中,连声音都带着几分落寞:“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徽仪……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坐在马上,痛苦地掩面,她耻于落泪,但今日之事给了她狠狠一耳光,终是撑不住,流下一滴满是屈辱的泪:“我从不想纳侍,更不羡什么三夫六侍,我就只想要一个人,与他白首偕老。为了这一个小小的期盼,付出了我所能付出的一切,我要的并不多!可是为什么……徽仪……我给你备了三十三车的嫁妆啊!”

那一声悲戚的嘶吼携带着过往狠狠击在子徽仪心上,他甚至立刻便回想起曾经栖梧宫中那个年幼的皇女,一本正经地算着账,为自己打算嫁妆的模样。

痛不欲生,他捂着心口泣不成声:“是我无福……”

风临问他:“你还爱我,是吗?回答我,徽仪……只要你回答我,我……我必定……”她哽咽住,再难言语。

子徽仪含泪望向她,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他生生咽下。做暗桩的生死由天,焉知活到几时?何苦答她。不远处丞相府的仆从已经寻到附近,喊声渐近,直到随人离去,子徽仪始终没有答她。

一人一马站在影中,望着公子远去,黯然落寞。最后不得不去,风临孤身上马,往空荡荡的家走去。路上路过曾经就读的学院,惊觉此处曾是她花街游马的路,耳边响起一阵遥远的呼声,夹杂着鲜花飘落之音、故人昔年笑声。

再望四周,昏暗萧索,残雪寒风,通街无人影,独有已身。唯有身下赤马,与昔年同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迹 目录 编辑本章 报错

随机推荐: 斗罗大陆冰之主宰高冷慕少狂宠妻帝国大叔宠甜妻天价小女佣五年后带着萌娃回归,夫人她美翻了绝世唐门之百战金甲临南山野偷香村医最凉不过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