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中毒

蒋贵妃原以为萧祈至少会宽慰自己几句，却不想是一丝半点的回应都没得到，她自眼角锦帕中窥见萧祈眸色沉沉，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当即收起了自己方才的作态，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只淡淡道：“臣妾失言，圣上恕罪。”

萧祈恍若未闻，自顾自坐在了上首，因大雨磅礴而沾湿的鞋面上水渍如结网的蛛丝蔓延开来，殿内众人均是沉默下来。

正巧，后到的一些妃嫔结伴而来，声音微弱着请安，生怕惊扰了内殿之中生死不明的皇后。

有小太监急匆匆进来，见正上方的圣上一半脸色晦暗不明，腿下忽地一软，打了个磕绊。

陈福立刻觉得自己这个统领太监失了脸面，呵斥一声道：“做什么在圣上面前慌慌张张？没个规矩。”

那小太监是御花园的，见此也是冷汗涟涟，本张不开的嘴仿佛一下子开了闸，猛一磕头道：“奴才是御花园侍弄花草的，方才见御花园南边水池边儿趴着一人，本以为是小宫女雨天路滑摔倒了，翻身一瞧，奴才竟认得！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锦屏姑姑。奴才害怕，所以即刻来了凤鸾宫。”

小太监的话无疑是往看似平静的水面砸下了一颗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皇后此刻还不知如何，身边的贴身宫女竟惨死在御花园，这其中若说没点猫腻，恐怕没人会相信。

陈福见多了这种事儿，可千不该万不该发生在今日，殿内虽没人说话，却不见得这件事能得了善了，陈福当机立断道：“圣上，可要奴才去查看一番？”

“皇后身边的人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去御花园？”萧祈问的是墨春，她是凤鸾宫掌事宫女，问她，情理之中。

墨春乖觉，跪下道：“锦屏是凤鸾宫的一等宫女，奴婢觉得该让她去通知高位娘娘们才是，所以遣了锦屏去重华宫中，至于为何会丧命于御花园水池边，奴婢却是不知。”

这话一出，一旁原本站着看戏的蒋贵妃不自觉直起了腰背，她惊愕道：“墨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本宫…”

“陈福！”萧祈抬手打断蒋贵妃的聒噪道：“去找人抬了锦屏的尸首到干净地方查验，看看是怎么死的，至于御花园水池边，让人看管起来。另外，让这人去勤政殿候着，别出了什么差错。”

萧祈这话仿佛往众人心头重重敲了一下，来报的小太监是第一个发现锦屏尸首的，说不定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圣上此举无疑是让人觉得锦屏的死不是个意外，也让背后之人没得对小太监下手的机会。

陈福很快出去，经过蒋贵妃身边时，蒋贵妃脸色很不好，好像重病的并不是皇后，而是她。

蒋贵妃心里直犯突突，被打断的话像是一根鱼骨，卡在自己喉咙里不上不下，她唯恐圣上因墨春一句话而真的怀疑到自己。

蒋贵妃与梨云对视一眼，梨云轻轻摇摇头，蒋贵妃悄悄松口气，她是想置锦屏于死地，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啊！

“圣上，凤鸾宫中的宫女来报时，臣妾已经睡下了，开门得消息的是宫里的洒扫小宫女，臣妾的确不知是不是皇后身边的锦屏来得凤鸾宫，臣妾照实说，也是怕因墨春一句话，臣妾便担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蒋贵妃虽说有心，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冷冷瞥了墨春一眼，不卑不亢道。

萧祈不说墨春那话有错，也不偏袒了蒋贵妃，他阖了眼皮道：“来此是因皇后，别的事，朕会查明。”

蒋贵妃登时笑道：“臣妾自然是相信圣上能明察秋毫。”

蒋贵妃心急了。

沈清姀淡淡垂了眼眸，她此刻站的位置并不显眼，但正好将殿中一切尽收眼底，是以蒋贵妃与贴身宫女的眼神交流和梨云的小动作自然也瞧得一清二楚，锦屏如何死的还未查明，蒋贵妃便急于撇清关系，这，过于心急了。

若说时间过去了多久？离最后一人到凤鸾宫中也不过是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但等待总归是会让人心焦的。

众人的耐心随着一遍遍不加掩饰的往内殿方向看去便知，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可偌大的宫殿，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和紫铜仙鹤里烛火的噼里啪啦声以外，一股脑儿涌上的瞌睡虫被一阵脚步声忽然吓退了。

众人瞬间精神了起来，翘首以盼，看见了匆匆而来的两位医官。

董柯还好，一路跟在文医官和另一位年纪颇大的医官后头，并不显眼，但他们三人脸色出奇的一致，好像暗沉沉的能滴下墨来。

蒋贵妃忽然心情很好，施施然坐了下来。

萧祈轻阖的眼皮终于掀了开，落在其中一人身上：“贺医官，皇后究竟如何？”

贺医官年纪比文医官还要大，跪下已经是颤颤巍巍，不容易了，此刻佝偻着身躯，说话倒是言语清楚：“回圣上，皇后娘娘身子康健，并不是急症。”

“那是什么？”萧祈揉了揉眉心，早就回来的陈福急忙端了茶放到他手边。

贺医官也明白此刻的圣上若是再多听了一句废话，便要变了脸色，于是快速道：“微臣替皇后娘娘诊脉，发现皇后娘娘口齿间隐隐有黑色，这是中毒的征兆，眼下，微臣已经给皇后娘娘灌下了寻常的解毒汤药，但此毒微臣还不能知道是什么，因此效果不大，皇后娘娘至今昏迷不醒！”

有胆小的妃嫔随着贺医官说完，小小的惊呼一声，很快捂住了口鼻。

中毒，还是堂堂的中宫皇后中了毒。

沈清姀眸间有一瞬的茫然，不过很快被一声脆响惊得回了神。

“中毒！”萧祈声音发沉，嘴角看似微扬，实则是含了一抹嗜血的笑，他拿起蒋贵妃面前的茶盏又狠狠砸了下去道：“朕的后宫，有人给皇后下了毒，真是好，真是好啊。”

萧祈胸口起伏，显然是生了大气，他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清姀，心下一阵后怕，原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却不想有人能下毒，还好只是对皇后，若不然，只怕自己追悔莫及。

萧祈不过眨眼间又恢复了往日神态，他追问一句道：“能看出是什么地方让皇后中了毒吗？”

“回圣上，微臣查了皇后娘娘的饮食，发现娘娘中毒前用了几块青梅制成的糕点，这毒就是糕点里的，应该错不了。”

“青梅制成的糕点？”蒋贵妃惊奇，这一环接一环，果然是深宫里的弯弯绕绕：“难不成是姀昭仪日日给皇后娘娘的青梅糕？”

沈清姀站在原地，清冷冷的姿容仿佛暗夜里绽放的一株墨兰，她就挺直了脊背接受众人纷至沓来的目光，与萧祈隔着人群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