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师父

远远的，能看见一座座从海面凸起来的岛屿，在晨曦里静静地矗立。

薄暮时分，海上的风很冷。

黑瞎子搓了搓手，站在甲板上，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你说我怎么睡过去的？”

“是不是有人想向我下黑手，你和那人认识，包庇他？”

黑瞎子扭过头来看丛也。

“……”

丛也没搭理他。

黑瞎子的直觉还挺敏锐的。

丛也和吴三省、解连环两人在海底墓分道扬镳，他两只手分别拖着黑瞎子和张起灵，从海底墓里出来，上了船。

黑瞎子刚醒不久，现在正在怀疑人生。

比起黑瞎子的絮絮叨叨，一旁的张起灵始终静默着，像是一座石像。

丛也身边的两个人风格迥异。

丛也每次去看张起灵的时候，都能跟张起灵的目光相撞。

他注意到张起灵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使用变形术了。

他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脸。

丛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反正张起灵也算不得外人。

丛也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他转过身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片刻后，一把黑金古刀被他从背包里抽了出来。

这是他在张家古楼发现的东西。

当时瞧着质量不错，顺手就给牵走了。

现在不正派上用场了吗？

“给你。”

丛也把黑金古刀递到了张起灵面前。

张起灵抬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怎么？”

丛也挑眉，嘴角浮现出一缕笑意：“跟我客气啊？还是说生气了？”

他上一次一声不吭给人送去了康巴落，张起灵有点儿小情绪也正常。

张起灵接住黑金古刀，目光依然没有从丛也的身上移开。

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张起灵的眼睛里，没有找到熟悉的神色，反而看到了迷茫。

“你失忆了？”

一个猜测浮现在丛也的脑海中。

张起灵抿唇，点了点头。

丛也：“……”

他撑着下巴，“怪不得。”

又是失忆，笔记本又没在身上，不记得他也正常。

丛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上岸后有什么打算？”

如果没什么要去的地方的话，张起灵就跟着他回长沙，他把笔记本交给张起灵，张起灵这容易失忆的人不能没有笔记本。

张起灵摇摇头。

丛也明白：“那你就跟着我，你以前有一个笔记本落在我那儿了。”

张起灵又看向他。

他没有感觉错。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他的身体和灵魂没有失去对眼前人的感觉。

黑瞎子瘪着嘴，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

丛也看向他。

黑瞎子哼唧两声，往丛也的身边凑近了些。

丛也面露嫌弃。

……

红府的大门口立着三道身影。

丛也伸了一个懒腰。

“终于到了。”

他现在就想回到他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再饱餐一顿，这就是他最想干的事情。

不对，丛也瞟了一眼身边的张起灵，还得先把笔记本还给张起灵才行。

黑瞎子上前叩响了红府的门阀。

“来了！”

守门伙计打开门，探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他的眼珠子在黑瞎子身上一转，落到了黑瞎子身后的丛也身上，眼睛一亮，“您回来了！”

红府大门打开，丛也的目光尽力从守门伙计反光的光头上挪开。

他问了一句：“我师父人呢？”

守门伙计笑了：“估计是在教解少爷练功呢。”

丛也一顿，吐出三个字：“解雨臣？”

守门伙计点点头：“对！”

丛也后知后觉，吴邪都长那么大了，只比吴邪小一岁的解雨臣的确也到了该上红府学习的年纪了。

丛也朝着红府后院练功的地方走去。

脚步轻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后院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丛也的身影落在树荫下，目光温软地看向了院子里的两道身影。

二月红穿着纯黑带着银色牡丹花纹的长袍，银发整齐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即便是上了年纪，他也丝毫不减翩翩风度。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孩儿。

头发乌黑柔软，五官精致，漆黑的瞳仁儿像是宝石一样剔透。

小鹿一般灵动天真的眼眸惹人怜爱。

应该就是解雨臣了。

解雨臣只比吴邪小一岁，但是个头和身量却比吴邪小上许多。

但也无碍。

学戏，解雨臣这样的身段正合适。

丛也想着，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抬眸看去，眼珠灵动地四处转动的小孩儿正抿着唇瓣，好奇地看着他。

丛也下意识朝着小孩儿露出一个笑容。

解雨臣愣住了。

为了不分年龄，突如其来的美丽。

解雨臣的分心二月红很快察觉，他顺着解雨臣目光望去，眸光顿时凝在了树荫下的那道身影上。

二月红微张着唇，心里酸胀。

丛也快步朝着两人走去。

他满脸笑意，站在二月红面前：“师傅，我回来了。”

二月红露出笑容，“回来就好。”

解雨臣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孩子。

他抬头望着二月红。

他师公脸上带着和平时一样文雅的笑容，但他就是觉得这个笑容不一样。

解雨臣只能分辨，但是做不到理解。

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落在了他的肩上，师公身边的人在他面前蹲下。

解雨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容色过于出众的脸，不由得有些害羞。

“长大了。”

丛也捏了捏解雨臣还没褪去婴儿肥的脸颊。

解雨臣脸更红了。

“知道我是谁吗？”

丛也打趣地问自己的小徒弟。

解雨臣摇了摇头，但是眼中却没有一丝茫然。

他心中有一个猜测，这个猜测需要眼前的人亲自认定。

“不知道啊。”

丛也垂眸看到了解雨臣脖子上挂着的五色石，他眼眸直视解雨臣，认真地说：

“我是你师父。”

很多年后，解雨臣仍然会清晰地记住这一天这一刻。

有一个人蹲在他的面前，发丝如浓墨，唇瓣似桃花，随意的姿态，便已经是他无论如何都勾勒不出来的写意风流。

解雨臣愣愣地看着他，移不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