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来信

吃饭的时候，弘简送来一个消息。

“陈阿公去杭州了。”

丛也剥虾的手一顿，嘟囔：“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消停。”

陈皮都九十多岁了，也不知道哪来的精气神，什么都跟着掺和一脚。

他手中突然一松。

剥好的虾就被人叼走了。

黑瞎子朝他笑得得意。

丛也盯着他，露出了微笑。

这时，他的手被轻轻碰了碰。

一盘被剥好的虾被张起灵推到了他的面前。

丛也：“……”

张起灵是什么贴心小天使？

对比起来，黑瞎子简直像个浑身冒黑气的恶魔！

黑瞎子：“……”

算哑巴狠！

……

吃完饭睡了个午觉。

丛也一个人开车去了红府。

红府一如既往，还是从前的样子。

丛也安排了人定时来清扫，倒也没落灰。

他推开大门，看着眼前的阶梯，一时间有些恍惚。

太久了。

太久没有踏足这个地方了。

丛也以为他不会再一个人来到这里，但他还是来了。

从师父离开后，他就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回来。

他在意的不是红府，而是红府里的人。

只要有二月红，天底下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是红府。

可没有了二月红，那么红府也就跟着没了。

丛也曾经心心念念的家也随之消散了。

偌大的红府空荡荡一片。

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的手一寸寸地从石狮子上划过。

他的脑子里似乎还浮现着碧珠扎着两个小辫儿擦石狮子的身影。

阶梯上似乎也坐着偷懒的伙计，正跟碧珠两个人嚼舌头。

大厅之中，似乎应该有一个风姿绰约的男人坐着喝茶。

看到他的身影，眼中会盈满了笑意地问他：“又去哪儿玩儿了？”

丛也喉头微哽。

他在曾经二月红坐着的位置上坐下，一股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丛也坐了片刻，又起身，朝着师父居住的小楼走去。

小楼静静地站在时光的深处。

阳光给它蒙上了一层金纱。

丛也恍然有一种时光停滞的错觉。

他轻轻推开木门。

屋子里一切都是原样。

丛也脚步一顿，眼中的温情顿时被凌厉所取代。

竟然有小偷偷到了这里来。

刚刚梳妆台上轻微的动静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他脚步无声，但却快速地绕过了屏风。

一双眸子和他相撞。

丛也脑海中骤然响起了一片轰隆声。

因小偷冒犯了二月红住宅而紧绷在弦上的怒火倏然消失。

脑海中持续不断的轰鸣声惹得他头疼欲裂。

偏偏心脏也不听使唤，传来阵阵被挤压似的阵痛。

“怎么了？”

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抚上了他的侧脸，眼前人担忧的目光笼罩着他。

丛也一把抓住了眼前这人的手。

强劲有力的脉搏在他的指腹之下跳动不停。

丛也另一只手，触摸他喉结下方的动脉。

他的手微抖。

触电般地收了回来。

看着眼前的人，他说不出话来。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声带像是失去了功能。

“我很想你。”

额头抵着额头。

鼻尖抵着鼻尖。

两个人距离靠近，呼吸仿佛都交融在了一处。

二月红的眼底浮现出些许泪光。

他的手眷念地在丛也的耳后摩挲，只重复一句话：“我很想你。”

丛也没说话。

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下。

他也不用说话。

因为二月红说的，同样是他想说的。

丛也闭上眼睛。

从张启山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埋下了恐慌的种子。

现在，他的恐慌出现了。

丛也慢慢抬起手，落在了二月红的腰间，逐渐收紧。

二月红喉头一滚，双手捧起了丛也的脸颊，目光还是那么柔和：

“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丛也乖乖点头。

有好好照顾自己。

“那就好。”

“那就好……”

二月红一笑，眼泪从眼角滑落。

他们都没有在说话，互相看着对方，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丛也心中只剩下一片荒原。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了，时间到了。”

日影移动。

丛也觉得不过弹指一瞬，但已经是数小时之后了。

二月红莫名地说道：“我知道，我该走了。”

他永远都是这么聪明，永远都是这么善解人意。

他不会给丛也留下丝毫的为难。

“不要……”

丛也终于能说话了。

两个破碎的字眼从喉咙里挤出来。

听着令人心碎。

二月红知道他，了解他。

他知道丛也厌恶一切非自然的力量。

“好好照顾自己。”

二月红将丛也推出了门外，仿佛不想要让丛也亲眼盯着自己的消散。

丛也浑身冰凉地站在门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的身体才慢慢回暖。

被冻僵的四肢重新听他的使唤。

他回到了房间。

一切如旧。

没有人回来过。

他好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丛也的手指从镜子上轻柔地抚摸过。

……

杭州。

吴邪收到了一个快递。

没有署名。

奇奇怪怪。

吴邪拆开了快递。

里面是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把信封拆开。

里面是一张照片和折叠好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吴邪率先看了纸上的内容。

写信的人竟然是老痒。

吴邪瞪大了眼睛，他记得老痒不是被丛也杀死了吗？

“老吴，没想到吧！我没死，在山洞找到你们之前，我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又一次制造出了一个我在山洞之外，丛也杀死的是山洞内的我，而非山洞之外的我，看到这里我猜你肯定在心里骂我……”

吴邪咬碎了牙。

他心里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描述自己此刻的情绪。

“我知道，丛也放了我一马，我感谢他。对于丛也这人呢，我也有几句话，你帮我带给他，他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就是跟我一样，一个世界上的普通人，他又不是神仙，又不是圣人，别拿这些标准要求自己！”

“我要是有他那么牛逼，我天天想干嘛干嘛，不可能像他那样活得憋屈！”

“你问问他想干嘛？只要不想成为一个无情无欲的神仙，就把他那些条条框框的标准给丢掉！”

“老吴，谢谢你，也谢谢他，我不会肆意妄为的，我只想跟我妈一起过好日子，再见，估计我们不会有再相见的时候了。”

吴邪莫名眼眶一酸。

他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是老痒和他妈妈在海边照得。

老痒的妈妈异常年轻，跟老痒并肩靠在一起，不像是母子，更像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