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故地重游

夜晚，酒店。

蓝初正懒洋洋地倒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吃橘子。

一门之隔的阳台外，邪月正在冥想修炼。

眼见阳台上的人影结束修炼，走回房间，蓝初一骨碌翻身而起，迅速把邪月拉到了小桌子旁。

“干嘛？”邪月一脸警觉。

“武魂殿学院，是不是保送决赛啊？”蓝初突然发问。

“对啊，”邪月随口答应道，“怎么了。”

“那这么早，队员一定没有确定吧，”蓝初试探道。

“应该吧。”

不对！这小姑娘不对劲！

下一秒，邪月怀疑的目光已经投向蓝初，“你想干嘛？”

“参赛！”

蓝初认真地点点头，窜到了邪月身边，“我觉得这比赛越看越好玩啊。”

“所以想参加了？”邪月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对对对，”蓝初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看了半个月比赛，越看越想参加，这就是蓝初此时的想法。

尤其是在几天前，看了史莱克学院和炽火学院的比赛，唐三以火免能力一人对抗七人，让蓝初对参赛产生了极大兴趣。

“按道理，队员是定了，”邪月默默补了一句。

“那总得回去问问，”蓝初拒绝松口。

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第二天就返回。

来天斗城的时候，时间很紧，所以两个人一路都在赶，其中不乏在山林中直接过夜。

返程的时间很充裕，他们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线，每一处停留，基本都是城市。

经过几天的行程，两个人踏入了巴拉克王国，再行几日，他们到达了一个“老地方”。

利埃城，天罗戏场所在地。

走到城门口，蓝初停下了脚步，缓缓抬头，看向了城墙上的大字，竟露出了微笑，“很久很久了。”

的确，八年前，城里的街道上，发生的那一场恶斗，对于围观者来说，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而曾经，满地的鲜血，也早已消散于风中。

但有好几个人的命运，在那天，随之改变。

“我那时候，带着你跑出城门，是这个门吗？”邪月笑道。

蓝初环视片刻，吐了吐舌头，“不是。”

“走吧。”

“你不想问什么嘛？”蓝初一步跳到了邪月面前，歪头好奇道。

“你如果想说就会告诉我啊。”

“那去，天罗戏场坐坐吧，”蓝初甩了甩手里的令牌。

作为贸易重镇，利埃城很大，也有规模不小武魂分殿。

二人手里拿着武魂殿的令牌，这足够他们畅行无阻。

蓝初没有带邪月去戏台，而是直接到了拍卖场。

拍卖已经开始了。

人声鼎沸中，蓝初淡淡地指着拍卖场中心的圆台，各色目光中央，声线毫无波动。

“那里，我在那里呆过，呆了很久。”

“然后有人出钱，我被他带走了。”

“我当然要跑，可惜技不如人，幸好遇到你们了。”

说话间，蓝初站起了身子，“这么多年了，去见见她们。”

“谁？”邪月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刚刚蓝初的讲述，让他有些晃神。

“别问，跟上，”蓝初做了个鬼脸。

两个人都是魂师，还是天赋极高的魂师，加上有意躲避，天罗戏场的人，竟都没有发现这两个不速之客。

“没点长进。”

蓝初轻松地靠在转角阴影处，懒洋洋地示意，“等一会儿过去，他们根本发现不了我们。”

穿过几间黑漆漆的宿舍，翻过两间器材室，蓝初到达了她的目的地，最角落的一间屋子，她曾经的“噩梦”。

“八年了啊，”蓝初喃喃低语。

这时正是下午四五点，戏台表演已经结束，正是所有女孩回房的时间。

跃入外侧的小台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蓝初一眼就锁定了，角落里的瘦高身影。

“小西，”蓝初轻声道，八年了，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角落里的身影疑惑转身，与此同时，大大小小的女孩们，都把目光投向了突然冒出的两个人。

蓝初几步走近，“记得我吗？”

小西在戏场快十年了，也算是较优秀的表演者了。

在千篇一律的训练表演生活中，她没有忘记，有一个桀骜不驯的蓝发女孩，曾经将她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击起过阵阵水花。

小西愣愣地看着，许久，不敢相信地出声，“蓝初？”

蓝初还没点完头，小西就已经几步上前，紧紧地搂住了蓝初。

“真的是你。”

拥抱一触即分，小西的声音因为惊喜而带上了些许颤抖，转瞬却又染上担心，“你怎么回来了，他们还不放过你。”

“哎，”蓝初笑道，“放心，他们来十个，也打不过我。”

不算大的空间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而且衣着与戏场之人格格不入，短暂惊讶后，其他的女孩早就开始窃窃私语，一时，房间里略显嘈杂。

谈话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沙哑的女声，“你们在闹什么啊。”

蓝初和邪月相视一眼，他们不愿节外生枝，正欲躲开，小西却拉住了蓝初，轻声道，“是紫莎阿姨。”

话音未落，铁门已经打开，门外走来一个女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紫色长衣。

踏入房间的那一刻，紫莎就已经看见了角落的蓝色身影，眼中闪过诧异，她迅速回身，朝着跟随的管事说道，“女孩爱闹，我来管，不麻烦您了。”

管事没有察觉异常，况且表演已经结束，他懒得搭理其他事情，便直接离开了。

铁门关上，紫莎刚刚转身，刚刚的蓝色身影已经掠到了她身前。

紫莎好似苍老了几十岁一样，失去了光泽的皮肤如枯树皮般，沟壑纵横，瘦骨嶙峋的身躯如随风飘荡的细枝条般，摇摇欲坠。

原本光洁的脸上，数道形同可怖的疤痕从脖颈开始，似扭曲的毒蛇，一直延伸到了眼下，四下交错，触目惊心。

震惊之下，蓝初连声音都有些断续，而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切，和她有关。

好不容易，她压下翻涌的愤怒，开口道，“您，您？”

紫莎缓步走到了床边，云淡风轻般招了招手，“小西，她想知道，你说说吧。”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再见那个孩子，虽然她时常想念，但她明白，她是没有机会再见了，而且有些事情，她也不想让蓝初知道。

虽然她不知道蓝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能无声无息地来，那必然有来去自由的能力。

紫莎明白，对于蓝初来说，那些事，既然看到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你逃走以后，那个贵族来戏场要人。”

“查到最后，他们认为是紫莎阿姨把钥匙给了你。”

“那个贵族应该是被你划伤了脸吧，”小西问道。

蓝初点点头。

“他找不到你，就找上了紫莎阿姨，拿她发泄，那疤痕，就是这样来的。”

“戏场的人说，只要人不死，任贵族处置。”

紫莎静静地听着小西讲述，面色毫无波澜，仿佛那段生不如死的回忆，根本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眼见小西的讲述结束，而蓝初沉默不语，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紫莎朝蓝初招了招手，温声道，“过来，孩子，让我看看你。”

一言不发的蓝初站起身来，默默坐在了紫莎身边。

粗砺的手掌拂过年轻的脸庞，紫莎眼里尽是慈祥，“长得真好。”

“我带你们走，”蓝初刷得站起身来。

“去哪里啊，孩子。”

“不管去哪里，先离开这里，”蓝初拳头紧握，武魂已在释放边缘。

“初初，等一等，”邪月轻揽住了蓝初的肩膀，宽慰道，“这位前辈有话要问你。”

紫莎微笑地点了点头，“孩子，你今年几岁？”

蓝初顿了顿，答道，“14岁。”

“魂力等级呢？”

“39级。”

紫莎的眼中闪过惊诧，随即了然一般点了点头，“你今年14岁，39级，你可知，有些人，直到30岁，才摸到了30级的门槛。”

蓝初安静了下来，眼里却弥漫出无力，她似乎，猜到了紫莎想说什么。

“老天赐你了对抗命运的无比天赋，你这样的孩子，是不可能被困于这一方戏场的，而她们，手无寸铁，你救得了一时，又能救多久。”

“你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可她们，已经被训练成为戏场而生的工具，离开这里，也逃不过被贵族掌控的命运。”

“你懂吗，孩子，”紫莎轻轻拂过蓝初的头顶，“你甚至可以毁掉这里，但你毁不掉拍卖场中的肮脏之心，他们沆瀣一气，没有办法的。”

蓝初低下头去，沉默许久，再开口之时，声音中，充满了悔恨莫及。

“您不该帮我。”

“我不值得您帮。”

紫莎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蓝初，原本一直平静的声音陡然升高。

“胡说，值得。”

“我从未后悔。”

蓝初低声呢喃，“我一个人，不值得。”

紫莎为了她，赔上了自己安稳的后半生，她根本无力偿还，自己本就孑然一身，更不值得。

右手用力，紫莎把几乎蜷缩在地上的蓝初拉了起来，一字一句。

“你不是一个人，以前不是，未来也不是，懂吗？”

“帮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用力地拍了拍蓝初的肩膀，紫莎沉声道，“孩子，你该走了。”

“对于她们来说，这里其实，挺好的，”紫莎补了一句，极力掩盖下了言语中的无力感。